歸寂龍庭核心，星光議廳。
相較於前日接待各方使節的空曠莊嚴，此刻的議廳氣氛凝重如鐵。流動的星輝似乎都黯淡了幾分，映照著在場者肅殺的麵容。
卡拉斯端坐於主位，身姿筆挺，灰色的長袍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但那雙眼眸中的銀輝卻銳利如寒夜孤星。暗銀長杖斜倚在座旁，杖首無光，卻隱隱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法則波動。
暗爪伏臥於他身側稍後，混沌龍裔龐大的身軀收斂了在星雲邊緣時的舒張，此刻如同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熔金龍瞳不帶感情地掃過下方。
墨紀奈立於卡拉斯另一側，素白長衣纖塵不染，神色平靜，但周身流轉的平衡之力卻比平日更加凝實，無聲地調和著議廳內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壓力。
下方，“鐵顎”巴洛克單膝跪地，頭顱深埋，魁梧的身軀因恐懼和憤怒而微微顫抖。他身後，還跪著幾名從西海岸僥幸逃出、身上帶傷的屬下。
“主上！屬下失察！罪該萬死！”巴洛克的聲音嘶啞，帶著沉痛與惶恐，“那霍克老賊，平日裡對盟約最為殷勤，獻禮也最豐厚，屬下萬萬沒想到他竟敢……竟敢勾結外敵，背叛龍庭！折損的人手，丟失的物資，皆是屬下無能所致！懇請主上降下雷霆之怒，巴洛克願親率死士，踏平鏽斑城，取霍克狗頭與那些灰袍怪物的性命，以贖罪愆！”
他重重叩首，金屬地麵發出沉悶回響。
卡拉斯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議廳內一片死寂，隻有巴洛克粗重的喘息聲。
片刻，卡拉斯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無比：“巴洛克，你之罪，不在未能預知背叛——人心鬼蜮，本就難測。你之罪，在於掌控力不足。盟約初立，西海岸人心未附，你身為龍庭在西海岸之首，未能有效震懾、分化、監控諸方勢力，致使霍克有隙可乘，觀測者爪牙得以潛入煽動。此乃失職。”
巴洛克身軀一震，頭埋得更低：“屬下……知罪！”
卡拉斯話鋒微轉，“你事發後反應尚算及時，情報傳遞無誤。更兼你此刻悔恨請戰之意非偽。龍庭初立秩序，需用人之際。此番罪責，暫且記下。”
巴洛克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與狂喜。
“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卡拉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實質，“霍克及叛黨，必須雷霆鏟除。觀測者代行者，需擒獲或誅殺，以儆效尤。丟失的物資，加倍追回。西海岸其他勢力，借此機會，徹底清洗一遍。我要看到，經此一事，西海岸再無敢陽奉陰違、首鼠兩端之輩。你可能做到？”
巴洛克眼中凶光暴漲，獨眼圓瞪，一股混跡西海岸多年的狠厲煞氣勃然而發：“能！主上！屬下以性命擔保！若不能將西海岸給您梳洗得乾乾淨淨，屬下提頭來見！”
“記住，不隻是殺戮。”墨紀奈在一旁溫和開口，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恐懼需與利益並存。追隨者當賞，觀望者當拉，首惡當誅。需讓西海岸諸族明白，背叛龍庭是絕路，而忠誠與效力，則有通往新生星雲感悟、乃至分享未來新秩序榮耀的可能。平衡，方是長久之道。”
巴洛克連忙轉向墨紀奈，恭敬應道：“是！謹遵墨紀奈大人教誨！屬下曉得分寸！”
卡拉斯微微頷首：“去吧。龍庭會予你支持。”他指尖輕彈，一枚閃爍著暗銀光澤、形似龍鱗的令牌飛向巴洛克。“持此‘龍庭令’，可短暫調動龍庭投射於西海岸星域的‘秩序力場’，鎮壓頑抗，亦可向海族及赤砂帝國就近求援。暗爪……”
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巨獸。
暗爪抬起龍首，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飽含毀滅意味的咆哮。
“你隨巴洛克同去。”卡拉斯道，“不必急於出手。讓巴洛克先行清理門戶。若遇觀測者代行者，或冥頑不靈之強敵……你可現身，以混沌龍裔之威，告訴他們，何為龍庭之怒。”
暗爪熔金的龍瞳中閃過一絲暴戾與期待，緩緩點了點巨大的頭顱。
巴洛克雙手接過龍庭令，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浩瀚威能，又聽聞混沌龍裔將親自壓陣，心中大定，更湧起無限狂熱與殺意。“屬下領命！必不負主上所托！”
他再次重重叩首，旋即起身，帶著屬下，殺氣騰騰地快步退出議廳，準備立刻點齊人馬，殺回西海岸。
待巴洛克離去，議廳內隻剩下三人。
“西海岸之亂，雖是危機，亦是立威良機。”卡拉斯輕聲道，眉宇間疲憊難掩，“經此一役，盟約方算真正有了‘鐵律’的根基。隻是……觀測者此番出手，試探與威懾之意明顯。他們選擇西海岸，恐怕不止因為那裡薄弱。”
墨紀奈沉吟：“或許，他們也忌憚新生星雲的力量，不敢直接衝擊龍庭本體。西海岸的物資，尤其是‘靈紋秘銀’與‘靜滯苔岩’，是修複和穩定龍庭、加深與星雲聯係的關鍵。斷此補給，便是延緩我們整合力量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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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卡拉斯點頭，“他們想拖住我們，爭取時間。而他們爭取時間的目的……”他目光投向控製基座一側，那裡顯現著龍島的虛影，以及標注著熵變冰晶異常脈動的符文。“很可能與龍島的‘共鳴’有關。塵隱最新傳訊，熵變冰晶構成的‘接收陣列’已初步成型，正在持續吸收來自新生星雲的某種特定頻率的能量波紋。薇翠絲意誌感到不安，卻無法阻止。”
他站起身，走到龍島虛影前：“觀測者布局深遠，龍島的熵變，恐怕早就在他們的計算之中，甚至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如今新生星雲出現，反而可能加速了他們某個預謀的進程。”
墨紀奈麵色也凝重起來：“我們需儘快解決西海岸之事，然後全力應對龍島危機。是否……需要我回去坐鎮？”
卡拉斯搖頭：“龍島有塵隱、薇翠絲，還有‘褻瀆之板’與地脈，暫時應能穩住。你需在此統籌全局，梳理各方情報，尤其是雷克斯即將送來的上古秘藏。我們必須儘快弄清觀測者的根本目的與弱點。”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拂過懷中那三枚辛德娜留下的、溫涼未明的灰白種子。“還有她……辛德娜。她留下的‘種子’，至今未明用途。我總覺得，她與這場席卷星海的棋局，有著某種更深層的關聯。”
仿佛回應他的低語，懷中一枚種子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稍縱即逝，快得像是錯覺。
卡拉斯眉頭微蹙。
就在這時，控製基座傳來異動。代表著西海岸“鏽斑城”區域的星圖坐標突然劇烈閃爍起來，並發出了代表“高階能量衝突”的刺目紅光！
巴洛克的動作比預料中更快，或者說，仇恨與戴罪立功的急切驅使著他，已然與叛軍接戰了！
幾乎同時，另一道來自龍塵隱的、更加急促的意念傳訊，強行打斷了卡拉斯對西海岸戰況的關注：
“卡拉斯！龍島中央，熵變冰晶構成的‘陣列’核心……剛剛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薇翠絲意誌傳來劇痛與強烈的‘拉扯感’！她感覺……感覺龍島的地脈根源，正在被那陣列強行‘共鳴’，試圖導向某個遙遠的、冰冷的……‘坐標’！那個坐標指向的方位是……”
塵隱的聲音因震驚而停頓了一瞬，繼而帶著難以置信的寒意吐出：
“——‘永恒旋渦’深處！那個我們曾抵達邊緣、發現‘古老囚籠’和‘哨兵’的永恒旋渦！”
卡拉斯瞳孔驟然收縮。
西海岸烽火已燃，龍島異變卻陡然指向了更遙遠、更危險的禁忌之地——那個與觀測者、搖籃秘密息息相關的永恒旋渦！
觀測者的落子，似乎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深遠，也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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