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庭殘破的軀體，如同被無形巨獸啃噬過的骨骸，帶著刺耳的金屬扭曲聲與能量泄露的哀鳴，轟然撞入那座巨大金屬建築的缺口。
預想中的、更加狂暴的能量衝擊或實體阻礙並未出現。
穿過缺口的瞬間，仿佛穿透了一層粘稠而冰冷的水膜，外界的鉛灰色天穹與金屬大地景象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絕對深邃的黑暗與死寂。
不，並非完全的黑暗。
進入建築內部後，龍庭自身各處泄露的能量火花，以及艦橋上緊急點燃的、由發光苔蘚與螢石粉末混合而成的“星輝提燈”，勉強提供著有限的光照。光影搖曳，勾勒出內部的輪廓。
這裡比從外部看起來更加廣闊，近乎無邊。看不到傳統的牆壁與穹頂，隻有無數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暗沉的金屬骨架與桁架，如同巨神的肋骨與脊椎，以違背常理的幾何角度交錯、延伸，消失在視線儘頭的黑暗深處。
這些骨架表麵同樣銘刻著冰冷的符文，但大多已經黯淡，甚至斷裂、扭曲，仿佛經曆了某種可怕的災難。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埃氣息，以及一種更加陳腐的、如同被封存了億萬年的金屬與能量的“死味”。
那股外界的沉重秩序威壓在這裡反而減弱了一些，但多了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踏入古老陵墓核心的肅穆與悲涼。
“我們……進來了？”塵隱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麼沉睡的存在。他環顧四周，星塵之軀的光芒在這裡顯得格外微弱。
“這裡感覺像是一座崩塌的神殿內部，或者某種巨型構裝體的殘骸？”
龍庭艱難地維持著懸浮，破損處不斷有碎屑簌簌落下，在這死寂的空間中激起輕微的回響，傳出去很遠。
卡拉斯將昏迷的莉莉安小心地交給身旁的精靈祭司，示意她們退到相對安全的艙室照顧。他拄著暗銀長杖，走到艦橋破損的邊緣，銀輝雙眸極力適應著昏暗的光線，試圖看清周圍。
暗爪也縮小了身形，如同最警惕的守衛，緊貼在卡拉斯身側，熔金龍瞳掃視著每一處陰影，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威脅性呼嚕聲。
他體內的混沌力量在這裡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並非壓製，而是仿佛這片空間的“秩序”已經死去或沉寂，隻剩下空洞的框架。
墨紀奈閉目感知片刻，輕聲道：“外界的攻擊……停止了。那些荊棘和光柱，似乎無法穿透這建築的‘外殼’，或者……不願進入。這裡存在著獨立的、更古老的法則場域，與外界那個活躍的‘秩序錨點’有所不同，更加……凝滯，甚至……‘悲傷’。”
悲傷？這個詞語讓所有人心中一動。一片冰冷的金屬廢墟，如何會有“悲傷”的情緒？
“看那邊。”雷克斯的投影指向某個方向。他的影像在這裡有些模糊，顯然傳訊受到了嚴重乾擾。
順著望去，在幾根傾斜的巨大金屬骨架下方，隱約可見一些散落的、形狀奇特的“物件”。
它們並非自然的岩石或金屬塊，更像是某種……造物的殘骸。有斷裂的、布滿精細紋路的金屬臂膀，有碎裂的、如同巨大眼眸的水晶鏡片，還有一些扭曲的、仿佛曾是人形或獸形的金屬與不明材質混合的骨架。
卡拉斯心中微動，示意龍庭緩緩向那個方向靠近些許。
靠近之後，景象更加清晰。那些殘骸之上，落滿了厚厚的、灰白色的塵埃，許多已經半掩埋。
但在某些斷裂麵，依舊能看出極其高超、遠超目前星海諸族理解水平的鑄造與附魔工藝。一些金屬碎片上，還殘留著微弱到幾乎熄滅的能量回路的餘燼。
“這些……是構裝體？魔像？還是……”赤砂帝國的聖堂武士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劍尖撥開一片較大的金屬板，露出了下麵半掩埋的一小段銘文。那文字古老而優美，充滿幾何感，絕非現今星海流傳的任何一種。
“是‘築星文’。”一個虛弱但清晰的聲音響起。
眾人愕然回頭，隻見莉莉安在一位祭司的攙扶下，勉強倚靠在艙門邊。她麵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但那雙恢複了些許清明的眼眸，正緊緊盯著那段銘文，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震驚、悲傷、恍然，還有一絲深切的恐懼。
“莉莉安，你知道這種文字？”卡拉斯快步走過去。
莉莉安緩緩點頭，聲音細若遊絲：“我……不知道。但‘她’……知道。剛才那一擊，似乎耗儘了她大部分力量，也……喚醒了她更多破碎的記憶。這些文字……是‘築星者’使用的語言。‘築星者’……一個早已消失在時間塵埃中的古老文明，據說……他們並非這個宇宙的原生種族，而是來自遙遠的‘彼方’，掌握著塑造星辰、編織法則的偉力……”
她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每個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塑造星辰？編織法則？來自“彼方”？
“那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這些殘骸……”塵隱聲音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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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閉上眼睛，仿佛在竭力接收腦海中翻湧的破碎畫麵與信息：“‘她’的記憶很亂……築星者們來到這片星域，似乎是……為了‘修補’什麼，或者‘隔離’什麼。他們建造了宏偉的‘方舟’，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的原型……永恒旋渦，最初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築星者們為了‘囚禁’某個‘終極混沌變量’或者‘錯誤根源’，而打造的……‘隔離穹頂’與‘淨化熔爐’。”
淨化熔爐？！
眾人不寒而栗。想起外界那些冰晶山脈、光之陷阱、以及試圖抹除他們的銀灰光柱……難道那些都是這“淨化熔爐”的一部分？
“後來……發生了災難。”莉莉安的身體微微顫抖，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她’的記憶中有巨大的爆炸、失控的能量洪流、同伴的悲鳴……那個被囚禁的‘變量’或者‘錯誤’……似乎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異變，衝破了部分禁錮，並反過來……汙染了築星者的‘方舟’核心，也就是……‘銀眸’。”
“銀眸？！”卡拉斯瞳孔驟縮，“就是剛才攻擊我們的那個？”
“是……也不是。”莉莉安艱難地解釋，“‘銀眸’原本是築星者‘方舟’的中央控製與觀測核心，是他們用以監視‘囚犯’、調控‘熔爐’、維持整個‘隔離穹頂’運行的至高聖器。但被汙染後……它的‘觀測’與‘控製’功能發生了可怕的扭曲，變得……更加絕對，更加冰冷，並且將‘淨化熔爐’原本用於清除‘錯誤’的機製，扭曲成了……清除一切不符合其新‘定義’的‘變量’，包括……幸存的築星者，以及後來誤入此地的任何存在。”
“觀測者……”墨紀奈喃喃道，“難道，我們一直在對抗的‘觀測者’勢力，其源頭，就是這被汙染的‘銀眸’？或者……是‘銀眸’失控後，按照其扭曲邏輯自我複製、衍生出的造物？”
這個推論令人頭皮發麻。如果觀測者的源頭，竟是這早已消亡的築星文明留下的、被汙染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