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打開了紙袋。
一遝嶄新的,十元麵額的“大黑拾”,被整整齊齊地碼了出來。
厚厚的一摞。
旁邊,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票證。
糧票,布票,油票,肉票,工業券……
在這個年代,這些票證的價值,甚至比錢本身還要珍貴。
但陸峰的目光,沒有在錢和票上停留。
他看向了牛皮紙袋裡的最後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蓋著鮮紅印章的,官方文件。
領導看出了他的關注點,鄭重地將那份文件,抽了出來,遞到陸峰手裡。
“陸峰同誌,關於你母親薑淑雲同誌的‘成分’問題,縣裡經過重新調查核實,確認是當年工作中的失誤。這份文件,是為你母親恢複名譽的正式批文。從今天起,她不再是‘壞分子’家屬,而是我們人民群眾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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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峰接過了那張紙。
很薄,很輕。
可拿在手裡,卻重逾千斤。
他看著上麵白紙黑字寫著的“恢複名譽”,看著那枚鮮紅的,代表著官方權威的印章。
他靈魂深處,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下來。
重生以來,他所做的一切。
冒著生命危險去狩獵。
與惡狼搏命。
獨闖深山。
為的,就是這一刻。
為了讓母親,能堂堂正正地,抬起頭來做人。
為了讓妹妹,能在一個沒有歧視和白眼的環境裡,健康長大。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可他的指尖,卻微微用力,將那份文件的邊緣,捏得有些緊。
他將文件小心翼翼地對折,再對折,然後,貼身放進了最裡麵的口袋。
那個位置,緊挨著那塊冰冷的,藏著史前秘密的冰磚。
一個,是為家人洗刷的冤屈。
一個,是足以震動世界的秘密。
這兩樣東西,此刻,都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
“謝謝領導。”
陸峰抬起頭,第一次,主動地,說出了感謝。
縣領導和馬主任都鬆了口氣。
他們最怕的,就是這個少年什麼都不要。
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最難打交道。
現在,他們放心了。
這個少年,是縣裡,是官方,在長白山這片廣袤神秘的土地上,最值得信賴,也最強大的“非官方”力量。
臨走前,蘇曉倩找到了陸峰。
她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頭發也重新梳理過,恢複了城市姑娘的靚麗。
“陸峰,我……我們明天就要回省裡了。”
她站在門口,有些局促。
“這個,是給你的。”
她遞過來一個本子和一支鋼筆。
“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你……你把你的地址寫給我,好嗎?我以後,會給你寫信的。”
陸峰看了她一眼,接過本子,在上麵寫下了“靠山屯,陸峰”四個字。
然後,把本子和筆,還給了她。
沒有多說一個字。
第二天一早,陸峰就背著那個裝滿了錢和票證的背包,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拒絕了縣裡派車相送的好意。
他想一個人,走回去。
他想親手,把那個天大的好消息,帶給母親和妹妹。
他能想象到,母親看到那份文件時,會是怎樣的激動。
他能想象到,妹妹有了新衣服,有了吃不完的糖果時,會是怎樣的開心。
回家的路,似乎都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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