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教授的狂熱，像一團火，把資料室裡本就渾濁的空氣，燒得更加滾燙。
蘇曉倩站在一邊，聽著那些“守護者”、“神之血”之類的詞，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她覺得，自己不是在地質隊，而是在聽一出神話劇。
為了慶祝這驚人的發現，也為了感謝陸峰帶來了這件“國寶”，蘇曉倩紅著臉，鄭重地提議。
“陸峰同誌，教授，要不……我們去吃頓好的吧？我知道一家飯店，鍋包肉做得一絕！”
她想用一頓飯，把所有人都拉回現實。
劉教授擺了擺手，眼睛還黏在那張寫滿符號的白紙上，嘴裡嘟囔著：“不去不去，我哪有時間……”
陸峰卻開口了。
“好。”
他需要離開這個讓他感到壓抑的房間。
更需要找個地方，整理一下腦子裡那團被點燃的，混亂的線索。
從地質隊的小樓出來，要去那家飯店，必須穿過一條小巷。
巷子很窄，兩邊的老舊樓房，把陽光切割得支離破碎。
這裡，自發地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黑市。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複雜的味道。
劣質煙草的辛辣，炒瓜子的焦香，還有人群裡散發出來的，汗液的酸味。
地上，是一塊塊鋪開的破布。
上麵擺著的東西，五花八門。
有不知道從哪個倉庫裡流出來的螺絲釘和軸承，有自家養的，蔫頭耷腦的老母雞，還有一些顏色鮮豔，卻線頭亂飛的假冒“的確良”布料。
蘇曉倩皺著鼻子，腳下小心地躲著地上的臟汙。
“這裡太亂了，我們快點走。”她扯了扯陸峰的袖子。
長春的本地人，都知道這裡。
東西便宜，但魚龍混雜，不是什麼好地方。
陸峰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他沒有看那些地攤上的貨物。
他的耳朵，像雷達一樣，過濾掉嘈雜的叫賣聲，捕捉著那些壓低了聲音的，細碎的交談。
他的眼睛，掃過一張張或麻木，或貪婪，或警惕的臉。
就在巷子拐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陸峰的目光，停住了。
那裡站著三個人。
其中兩個是外國人，穿著灰色的哢嘰布正裝，腳上是擦得鋥亮的黑皮鞋。
這身打扮，在這條巷子裡，就像黑夜裡的兩盞燈，突兀又刺眼。
他們的身板筆直，站姿透著一股軍人的味道。
眼神，更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銳利的，時刻在審視環境的警覺。
在這兩個人對麵，站著一個賊眉鼠眼的本地男人。
男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汗衫，正低著頭，用一種諂媚又緊張的聲音，在說著什麼。
三個人的交易，正在進行。
本地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其中一個中山裝男人接過，飛快地打開。
陸峰的視線，穿過人群的縫隙，精準地落在了那張油紙上。
那是一份手繪的地圖。
地圖的線條，很粗糙。
但上麵，一個用紅筆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圓圈，像一滴血，刺痛了陸峰的眼睛。
圓圈旁邊，是三個漢字。
亂石穀！
陸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