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的手,指向村外那片無邊無際、連綿起伏的山林。
“我手下的一名偵察兵,半小時前,已經潛伏進去了。”
他的聲音像石頭一樣砸在曬穀場上,讓所有議論聲都停了下來。
“他身上帶著一麵小紅旗,作為信物。給你十分鐘,指出他的具體位置。隻要你能做到,我就信你。”
這番話一出口,陳剛身後的兩名警衛員,臉上滿是自負。
他們是一個連隊的兵,比誰都清楚那個潛伏進去的戰友,是什麼樣的實力。那是他們偵察連裡最頂尖的“兵王”,一手偽裝潛行的功夫出神入化,往山林子裡一鑽,就像一滴水彙入大海,彆說十分鐘,就是給一個排的兵力拉網式搜索,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找得到。
讓一個山裡娃,在十分鐘內找出來?
這根本不是考驗,這是刁難。
“啥玩意?”王鐵柱第一個沒忍住,叫了出來,“陳首長,你這不是為難人嗎?這老林子這麼大,彆說藏個人,就是藏頭黑瞎子,不走到跟前也看不著啊!”
村民們也跟著一片嘩然,議論聲像是炸了鍋。
“是啊,這咋找嘛!”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村長陸解放急得腦門上都是汗,他搓著手,剛想上前替陸峰說兩句情。
陳剛隻是抬了抬手,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陸解放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整個場子。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擔憂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全都聚焦在了那個始終沉默的少年身上。
陸峰沒有立刻回答。
他甚至沒有去看陳剛手指的方向。
他隻是站在原地,緩緩地,閉上了眼。
一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徹底變了樣。
嘈雜的人聲和混亂的景象消失。
夏日午後的風,吹過林梢,帶起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林子裡,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聲音高低錯落,形成一片立體的聲場。
遠處,一條小溪在山石間流淌,水流撞擊石頭的聲音,清晰可辨。
無數的聲音信息,像潮水一般湧入他的大腦,被迅速地過濾、分析、重組。
他的感知,像一張無形的網,以他為中心,朝著那片山林,極速鋪開。
五十米,一百米,五百米……
最終,定格在了一個點上。
他“聽”到了。
八百米外,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巨大鬆樹下,一塊青灰色的,長滿了苔蘚的“石頭”後麵。
那個人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血液流動不暢,導致心跳比正常值快了百分之五。
他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更舒服一點,極其輕微地調整了一下臥姿。
衣物和粗糙的樹皮之間,發生了一次極其細微的摩擦。
那聲音,比蚊子扇動翅膀還要輕微。
但在陸峰的“順風耳”裡,卻清晰得如同在耳邊響起。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陸峰睜開了眼睛。
那雙平靜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瀾。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抬起手,手臂伸得筆直,遙遙指向東北方向,那一片望不到頭的茂密鬆林。
“八百米外,第三棵大鬆樹後麵,那塊青灰色的石頭。”
他像是在說一件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
說完,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現在彆招呼他,讓他先呆著,動一下,天上盤旋的那隻鷹,就把他當兔子叼走了啊。”
陳剛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猛地舉起一直掛在胸前的那架軍用望遠鏡,調轉焦距,朝著陸峰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高倍鏡的視野裡,景物被迅速拉近,變得清晰無比。
一片茂密的鬆林。
他很快找到了陸峰說的那第三棵大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