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記一身嶄新的乾部服,在靠山屯一片灰撲撲的顏色裡,紮眼得很。
他沒理會陸解放伸在半空中的手,那隻手尷尬地停頓了一下,又悄悄收了回去。
鄭建國的目光像把尺子,在每個人臉上量了一遍。
最後,這把尺子停在了王鐵柱那身健碩肌肉上,又移到了旁邊神色淡然的陸峰身上。
空氣裡的熱鬨勁兒,像是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下,連帶著溫度都降了幾分。
村民們下意識地往後退,讓出一條路來,那種發自骨子裡的,對“官”的畏懼,讓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剛進村,就在村口聽說了,你們這裡剛剛發生了嚴重的食物中毒事故?”
鄭建國一股官腔特有的冷硬。
他看著陸解放,話卻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陸解放同誌,看來你們靠山屯,不光是打獵能出英雄,這惹亂子的本事,也比彆的村子厲害嘛!”
這句話,像根帶刺的鞭子,抽得陸解放臉上,那點勉強堆起來的笑,徹底僵住了。
鄭建國往前走了兩步,皮鞋踩在泥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靠山吃山,這沒錯。可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你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會不清楚?這裡麵,有沒有人故意投毒,破壞集體生產安全?這是個嚴肅的鄭智問題,必須一查到底!”
這話一出口,現場的氣氛已經不是冰點了,是直接進了冰窖。
興師問罪!
這位新上任的書記,根本不是來了解情況的,他是揣著火藥桶來的!
陸解放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想解釋,可是在鄭建國那逼人的氣場下,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鄭建國沒再看他,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陸峰麵前。
在上任之前,他早就把這個靠山屯“少年獵神”的檔案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在他這種一切講究組織紀律性的乾部眼裡,陸峰這種聲望極高的個人,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是“個人英雄主義嚴重、不服從集體管理”的典型反麵教材。
“你就是陸峰同誌?”鄭建國上下打量著陸峰,“我聽說,這次的‘毒蘑菇’,是你帶回來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陸峰平靜地迎著鄭建國的目光,不卑不亢。
“報告鄭書記,事情是我考慮不周,我願意接受組織的批評和處分。”
沒有辯解,沒有推諉。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把所有可能爆發的矛盾,全都堵了回去。
鄭建國準備好的一肚子質問,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有力無處使,讓他感到一陣憋悶。
他哼了一聲,把矛頭轉向了旁邊明顯有些緊張的王鐵柱。
“你!就是王鐵柱?我聽說你剛剛‘中毒’醒過來,怎麼看起來,精神抖擻啊?!”
他的問題很尖銳,直接抓住了整個事件裡最不合常理的地方。
王鐵柱被書記的氣勢壓得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下意識地看向陸峰。
陸峰立刻上前一步,擋在了王鐵柱身前,也隔斷了鄭建國的視線。
“報告書記,鐵柱從小就體格好,底子厚。這次大病一場,可能是把身體裡什麼潛力給激發出來了。我們山裡人,有時候身體就是這麼古怪,沒什麼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