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嵐把自行車和自己一起摔出去之前,陸峰一步竄了上去,用身體死死抵住了即將和酸菜缸親密接觸的鐵疙瘩。
車停了。
嵐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眸子裡充滿了對這個鐵怪物的困惑與惱怒。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東西如此難以馴服。
陸峰扶著車把,另一隻手兜住了飛進懷裡的嵐,哭笑不得。
他第一次發現,教這個頂級的山林女獵手適應現代文明,好像比在深山老林裡獵殺一頭狡猾的狼王輕鬆不了多少。
跟她講平衡,講慣性,等於對牛彈琴。
她的世界裡,隻有力量、速度和最直接的物理對抗。
“算了,這個先不學了。”陸峰放棄了。
再練下去,他怕家裡這口祖傳的酸菜缸要先“犧牲”了。
把自行車推到牆角,陸峰決定轉換訓練內容。
就從她最擅長的領域切入。
“嵐,過來。”
陸峰把嵐帶到院子中央,神情嚴肅起來。
“接下來教你的東西,很重要。在我們之後要去的地方,有時候一句話都不能說,就要靠這個。”
第二項訓練內容:戰術語言。
陸峰教的,是前世在戰場上,用鮮血和生命驗證過的最簡潔、最高效的戰術手勢。
他伸出兩個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再指向前方。
意思是:觀察,警戒。
他五指並攏,手掌在喉嚨前橫著一劃。
意思是:格殺,或者,目標已清除。
他握緊拳頭,高高舉起,再猛地向下一揮。
意思是:立即行動。
這些動作,沒有任何美感,充滿了軍人特有的簡潔和肅殺。
陸峰隻做了一遍,有些動作還沒解釋具體含義。
嵐就已經明白了。
她的目光鎖定著陸峰的眼睛,陸峰臉上最細微的肌肉牽動,甚至是他做出每個動作時,身體重心的變化。
一遍演示結束。
陸峰問道:“記住了多少?”
嵐沒有回答。
她隻是抬起手,將陸峰剛才所有的動作,原封不動地,一個不差地複製了一遍。
不僅動作標準,連陸峰演示時那種果決、冷酷的氣場,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陸峰看著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妖孽”。
她根本不需要語言解釋。
作為頂尖獵手,她對“意圖”的解讀能力,已經融入了靈魂。
一頭野豬衝鋒時肩胛骨的微小偏移,就暴露了它下一步的轉向與死角;一頭狼王喉嚨裡滾動的音節,清晰地區分著是虛張聲勢的恫嚇,還是召集狼群的命令。
現在,她隻是把這種本能,用在了讀取陸峰的指令上。
陸峰的一個眼神,一次呼吸頻率的改變,一個不易察覺的肩膀下沉動作,在她眼中,都像是黑夜裡的篝火一樣清晰。
那代表著“危險”、“前進”、“掩護”、“開火”。
一種超越了言語的默契,在兩人之間飛速建立。
陸峰甚至有種感覺,就算把他和嵐現在就丟進最複雜的戰場,他們也能成為配合最默契的搭檔。
他決定進行第三項訓練:偽裝。
這也是他認為最難,卻又最必要的一項。
在城市裡,一個隨時都散發著“生人勿進”氣息的人,太容易引人注意,引來麻煩。
陸峰把家裡唯一的一麵,巴掌大小的玻璃鏡子拿了出來,立在桌上。
“看著鏡子。”陸峰命令道。
嵐皺著眉,看著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
“現在,試著笑一下。”
“笑?”嵐不解。
“就是嘴角向上,”陸峰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露出高興的樣子。”
嵐看著鏡子,努力地牽動自己的嘴角。
可她的肌肉,似乎突然忘記了該如何做出這個表情。
她折騰了半天,嘴角僵硬地向上扯了扯,但那雙明亮的眼眸裡,依舊是獵手般的警惕和冰冷。
那副樣子,不像是在笑。
更像是一頭準備擇人而噬的母狼,在亮出自己的獠牙。
“不對。”陸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