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文采,王鐵柱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他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看那派頭和說話的腔調,就不是一路人。
趙援朝也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王書記,您怎麼來了?”陸解放聽到動靜,從門房裡迎了出來,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
“我怎麼來了?”王文采背著手,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眼睛在養豬場裡掃來掃去。
他本來是想來個突然襲擊,看看這個所謂的“先進集體”到底有沒有什麼貓膩。
在他想來,一個山溝溝裡的養豬場,肯定搞得亂七八糟,臭氣熏天。
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愣住了。
豬圈規劃得整整齊齊,地麵乾乾淨淨,鋪著厚厚的乾草,幾乎聞不到太大的臭味。
幾十頭豬在圈裡活蹦亂跳,一個個膘肥體壯,毛色發亮,一看就是被精心伺候的。
這……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陸村長,我這次來,是代表公社下來走訪一下。聽說你們靠山屯被評為先進集體,我作為分管農業的副書記,總要來看看,你們這個‘先進’,到底先進在什麼地方嘛。”
王文采清了清嗓子,拿出了領導視察的派頭。
陸解放連忙陪著笑臉:“王書記您能來指導工作,是我們的榮幸!快,裡麵請,看看我們的豬,長得可好了!”
王文采的目光從豬圈挪開,落在了趙援朝身上,他來之前是做過功課的。
“你就是趙援朝同誌吧?”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考校,“聽聞趙同誌家學淵源,隻是這源頭嘛,似乎有些爭議……”
他話說得文縐縐,但那份輕蔑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在點趙援朝父親的“成分”問題。
趙援朝的臉白了一下,但隨即,他想起了陸峰對自己的維護,挺直了胸膛,不卑不亢地說道:“王書記,我父親是省農業大學的教授,主攻家畜營養學。我隻是學了點皮毛,現在為人民服務,為集體做貢獻,是我應儘的本分。”
“哦?為人民服務?”王文采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指著食槽裡的飼料問道,“那你說說,你們這飼料,是怎麼配的?有什麼科學依據嗎?可不要把資產階級那一套,盲目地搬到我們社會主義的新農村來嘛!”
他覺得,一個“反動學術權威”的兒子,能懂什麼真正的科學,無非是些脫離實際的資本主義。
沒想到,趙援朝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立刻對答如流。
“報告王書記,我們目前的飼料配比,是根據本地豬種的生長周期和冬季能量需求來精確計算的。
主要成分是百分之六十的玉米粉提供能量,百分之二十的豆餅提供植物蛋白,百分之十的糠麩補充粗纖維和維生素b族,另外還添加了百分之五的骨粉和百分之五的食鹽來補充鈣質和微量元素。這個配方能確保豬隻在三個月內增重九十斤以上,同時料肉比能控製在三點五比一左右,達到了縣畜牧站的優良標準……”
趙援朝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專業術語和精確數據,聽得王文采一愣一愣的。
他一個機關乾部,哪懂這些。
他想挑刺,卻發現自己連個問題都提不出來。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掛不住,隻好乾咳了兩聲,把目光轉向了陸峰。
“陸峰同誌,這麼快又見麵了,”王文采的語氣帶著審視,“養豬場搞得還不錯嘛。看來,思想覺悟還是有的,知道要把心思放在集體生產上。”
他這是想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暗示是領導教導有方。
陸峰心裡覺得好笑,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說道:“主要還是讜的政策好,加上趙技術員技術過硬,大夥兒乾勁也足。”
他一句話,把功勞分給了三方,誰都不得罪,就是沒提他王書記半個字。
王文采又碰了個軟釘子,心裡很不舒服。
他又看到了旁邊正在挖掘的大坑,立刻找到了新的可以發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