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裡的核心玩法,是搖骰子賭大小。
莊家用一個竹筒蓋住三顆骰子,在一塊破舊的毛氈上瘋狂搖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最後猛地扣在桌上,讓賭客們下注。
對普通人來說,這純粹是憑運氣。
但對陸峰而言,這根本不是賭博,而是一道簡單的聽力測試題。
當莊家的竹筒扣在桌上的那一刹那,骰子在竹筒裡最後翻滾、碰撞、落定的細微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他甚至能通過聲音,在腦海裡構建出三顆骰子的最終點數。
第一把押了五毛錢的“小”,開出來,二三四,九點小,贏了。
周圍的人沒人注意,這點錢在賭桌上連個響都聽不見。
陸峰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像是撿了天大的便宜,小心翼翼地把贏來的一塊錢揣進口袋。
他沒有繼續下注,而是裝作緊張地在旁邊又看了好幾輪,似乎在猶豫。
這是賭場的規矩,不能贏得太紮眼。
一個新手如果連贏,立刻就會被當成“出千”的“老千”給盯上。
他要扮演一個運氣時好時壞的普通賭客。
過了幾分鐘,他又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塊錢,押了“大”。
開!四五六,十五點大。又贏了。
這次,他臉上的喜悅更盛,甚至激動得搓了搓手,引來旁邊幾個輸紅了眼的賭客一陣鄙夷的哄笑。
就這樣,陸峰不緊不慢地玩著。他贏兩把,就故意輸一把,而且輸的錢總是比贏的少一點。他把控著節奏,讓自己的錢以一種非常緩慢、看起來全憑“狗屎運”的方式,一點點地增加。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麵前的錢,已經變成了七八十塊。
這在1959年,對一個普通工人來說,是兩個多月的工資,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他的“好運”,終於引起了注意。
那個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刀疤臉,對旁邊一個眼神精瘦的中山裝男人使了個眼色。
中山裝男人點了點頭,走到陸峰這張桌子,擠開原來的莊家,自己拿起了骰子。
“兄弟,手氣不錯啊。”中山裝笑著對陸峰說,但笑容裡透著一股陰冷。
陸峰心裡清楚,正主來了。
這是賭場的“供奉”,也就是所謂的高手,專門負責對付那些手氣太好或者有出千嫌疑的客人。
“嘿嘿,運氣,都是運氣。”陸峰憨厚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中山裝沒再說話,拿起竹筒,手腕一抖。
“嘩啦啦……”
這一次搖骰子的手法,和剛才的莊家完全不同。
聲音更加綿密,更加複雜,竹筒裡的骰子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在以一種毫無規律的方式跳動。
這是賭場裡的高級手法,靠這種手法,高手能大致控製骰子的點數範圍,更重要的是,能極大地乾擾那些“聽聲辨數”的老千。
竹筒,猛地扣下。
“買定離手!”中山裝盯著陸峰。
陸峰閉上眼睛,腦海裡飛速回放著剛才那段複雜的聲音。
大部分都是噪音,但最後零點幾秒,骰子落定的碰撞聲,依然被他精準地捕捉到了。
一點、三點、五點,九點小。
但陸峰沒有立刻下注。
他知道,對方在試探他。如果他還能百分之百猜中,那就等於告訴對方自己是高手。
他故意做出一副猶豫不決、被這陣仗嚇住的樣子,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汗。
“快點!下不下?”旁邊有人不耐煩地催促。
陸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巨大的決心,把自己麵前一半的錢,大約四十塊,推到了“大”的區域。
他押了“大”。
中山裝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開!”
竹筒揭開,一、三、五,九點小!
陸峰輸了。
“哎呀!”他懊惱地一拍大腿,臉上滿是肉痛和沮喪,演得活靈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