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陸峰把帽簷壓得很低,將寫好的匿名信,趁著街上還沒什麼人,順著市公安局門衛打開的半扇窗,迅速扔到了門衛的桌上。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就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霧中。
“乾啥的?”看門大爺還沒反應過來,人就不見了。
上午九點。
周日的陽光正好,同福巷顯得寧靜而祥和。
巷口的大鬆樹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那裡,一邊納著鞋底,一邊和路過的街坊打著招呼。
她的笑容看起來很慈祥,手上的動作卻不慢,針腳細密。
巷子中段,一個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在院子裡“嘿哈”有聲地劈著木柴,斧子起落間,充滿了力量感。
巷尾的一戶人家,院門開著,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正拿著一隻壺,悠閒地澆著窗台上的幾盆花。
一切都像一幅最普通不過的市井生活畫卷。
陸峰搞了兩瓶橘子味的汽水,和嵐站在報亭外選報紙。這個位置,正好可以將整個巷口的情況,儘收眼底。
他們在等。
而秦鋒,則依舊守在對麵居民樓的樓頂,俯瞰著全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大約九點半的時候,巷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來了!
陸峰的心裡一動,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慢悠悠地喝著汽水。
兩輛軍綠色的嘎斯吉普車,在巷口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緊接著,車門打開,七八個穿著製服的公安,從車上跳了下來。為首的,正是那個國字臉的陳隊。
陳隊的臉色很難看,他看了一眼同福巷,然後一揮手。
“封鎖巷子!許進不許出!二組,跟我進去看看!”
兩個公安立刻在巷口拉起了警戒線,另外幾個人,則跟著陳隊,快步走進了巷子裡。
報亭的工作人員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探出頭去看。
“誒呀我,這是咋了?出啥大事了?”
陸峰沒理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巷子裡的那些居民身上。
當陳隊他們衝進去的時候,巷子裡的一切,似乎瞬間凝固了。
正在納鞋底的老太太,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著這些突然闖進來的公安。
劈柴的壯漢,也停了下來,握著斧子,一臉警惕。
澆花的中年男人,皺起了眉頭,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公安同誌,你們這是?”中年男人開口問道,語氣不卑不亢。
“例行檢查。”陳隊打量著他,又看了看周圍,“接到群眾舉報,說有兩個通緝犯,在你們這附近出現過。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通緝犯?”中年男人搖了搖頭,“沒有啊。我們這巷子,住的都老鄰居,沒見過什麼生麵孔。”
“是啊,公安同誌,”那個納鞋底的老太太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說道,“我這一天到晚都在這巷子口坐著,要是有生人進來,我第一個就看見了。沒見過,真沒見過。”
她的表情,充滿了真誠,眼神裡還帶著對“通緝犯”的恐懼。
陳隊顯然不信,他一揮手:“搜!挨家挨戶地問!”
幾個公安立刻散開,開始敲門盤問。
陸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巷子裡的每一個人。
他發現了一個極其詭異的細節。
當公安開始敲門的時候,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是在敲門聲響起的五秒之內,就打開了門。開門的人,表情各異,有的是驚訝,有的是害怕,有的是不耐煩。但他們的反應,都太“標準”了。
就好像……經過排練一樣。
一個真正的居民區,突然被警察闖入搜查,反應應該是混亂的。有人會趴在窗戶上看熱鬨,有人會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有人會因為害怕而不敢開門。
但這裡沒有。
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甚至有些刻板。
盤查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一無所獲。
陳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感覺自己像是被耍了。
就在他準備帶隊離開的時候,那個劈柴的壯漢,突然扛著斧子走了過來。
“公安同誌,”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想起來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