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三走了。
走得大搖大擺,臨出門還順手拿走了蘇紅放在櫃台上的半包洋煙,那是烈哥的煙。
冰室裡的氣氛下沉。
“咣當!”
阿烈猛地把桌上的煙灰缸砸在地上,玻璃渣子四濺。
他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那一臉的橫肉都在哆嗦。
“撲街!越南狗!敢敲詐到老子頭上!”阿烈咬牙切齒地罵道,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他不僅恨阮老三,更怕彩哥。在大好彩,私吞公款是行三刀六洞家法的。
阮老三這一手,正好掐住了他的七寸。
“烈哥……那今晚……”旁邊的小弟戰戰兢兢地問道。
“照舊!”阿烈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陰狠,“貨要是不到,彩哥那邊我更沒法交代。至於阮老三那個死矮子……哼,先穩住他,等貨出了手,老子找人做了他!”
阿烈轉過頭,看向吧台後麵臉色蒼白的蘇紅,吼道:“看什麼看!掛牌!打烊!今晚不做生意了!”
蘇紅身子一顫,默默地低下頭,走出櫃台去關那兩扇玻璃門。
陸峰拿著掃帚,默默地清掃著地上的玻璃渣。
經過阿烈身邊時,阿烈突然伸腳攔住了他。
“喂,大陸仔。”阿烈眯著眼睛打量著陸峰,“今晚你也留下。”
蘇紅剛掛好“暫停營業”的牌子,聽到這話,猛地轉過身:“不行!阿烈,他才來三天,什麼規矩都不懂。今晚的事……”
“少他媽廢話!臭娘們,這裡輪不到你說話!”阿烈粗暴地打斷了她。
“這小子身板硬,能扛活。萬一真動起手來,這塊料正好擋在前麵吃刀子。”
阿烈走到陸峰麵前,伸手拍了拍陸峰的臉,力道不輕不重。
“想在城寨混,就得聽話。今晚要是乾得好,哥賞你這個數。”阿烈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陸峰看著阿烈,顯然這是他對自己幾次壞了他好事的一種報複。
“聽烈哥的。”陸峰點了點頭。
蘇紅看著陸峰那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趁著阿烈去後巷安排人手的空檔,蘇紅走到陸峰身邊,借著擦桌子的機會,壓低聲音急促地說道: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這是要命的買賣!這幫爛仔沒人性的!瞅準機會趕緊跑,彆為了這點錢把命搭上!”
陸峰抬頭看了她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這個風塵女人的眼裡滿是焦急,那是裝不出來的關切。
“跑了,這工錢誰給我結?”陸峰故意用一種憨厚的語氣說道。
“你……”蘇紅氣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要錢!不管你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轉身進後廚時,她還是悄悄塞給了陸峰兩個剛出爐的菠蘿包。
夜深了。
城寨外下起了暴雨。雨水順著那些私搭亂建的屋簷像瀑布一樣流下來,在巷道裡彙成一條條黑色的溪流。
淩晨兩點。
一輛送冰塊的冷藏卡車停在了冰室的後門。
“手腳麻利點!”
阿烈披著雨衣,指揮著幾個心腹馬仔從車上往下搬那些巨大的工業冰塊。
陸峰也在搬。
這冰塊極沉,每一塊裡麵都凍著一個黑色的防水膠袋。即使隔著厚厚的冰層,陸峰依然能聞到那股淡淡的酸味——那是高純度海洛因特有的味道。
這批貨的數量不少,足足有十幾塊。
在這個混亂的年代,這批貨代表著驚人的財富,也代表著無數條人命。
“都在這兒了?”
黑暗的巷口,突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阿烈渾身一僵,手摸向腰間。
阮老三帶著十幾號人,手裡拿著砍刀和鐵管,從雨幕中走了出來。
他們沒有穿雨衣,渾身濕透,像一群從水裡爬出來的水鬼。
“阮老三?你不是說隻要兩成嗎?”阿烈厲聲喝道,“貨還沒拆你就來,踩過界了!”
“兩成?”阮老三獰笑一聲,露出一口被檳榔染紅的牙齒,“阿烈,你也太天真了。兩成那是喂狗的。老子想了想,既然彩哥不知道你吞了錢,那我把你吞了,彩哥應該也不會知道吧?”
“你敢?!”阿烈大驚失色,拔出腰間的彈簧刀,“兄弟們,抄家夥!”
“動手!”阮老三一揮手。
“殺!”
狹窄的後巷瞬間變成了修羅場。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越南幫的人確實凶悍,他們像瘋狗一樣撲上來,完全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阿烈手下的人雖然也不少,但在這種不要命的氣勢麵前,很快就落了下風。
“砰!”
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