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沒有再猶豫。
當那個作為“父親”和“被救者”的羅伯特·阿克曼在良知的譴責中退縮時,那個作為“51區高級主管”的阿克曼博士迅速占據了上風。
在這裡,在科學的殿堂裡,同情心是最廉價的垃圾,甚至是對真理的褻瀆。
他戴著無菌手套的手握緊了那根粗大的骨髓穿刺針。
“忍著點。”
他冷冷地說了一句,不再有任何歉意,仿佛躺在他麵前的不是那個救了他一命的年輕人,而是一塊稀有的礦石。
左手按住陸峰的腰側髂後上棘,確認位置,這裡是人類皮下脂肪最少,穿刺最容易進針的位置。
右手持針,發力,刺入。
“叮。”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囚室裡響起。
羅伯特的手腕猛地一震,巨大的反作用力順著針柄傳導上來,震得他虎口發麻。
那根特種不鏽鋼製成的穿刺針竟然沒能刺進去,針尖在接觸到骨膜的瞬間,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彈開了。
“嗯?”羅伯特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他不信邪地調整了角度,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針柄,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再次狠狠刺下。
“滋——”
這一次,針尖勉強刺破了堅韌的骨膜,但在接觸到骨皮質時,發出了強烈的摩擦聲。
那種手感生澀、堅硬,根本不像是在刺入人體,倒像是在試圖用針鑽透一塊鈦合金板。
陸峰悶哼一聲,全身肌肉緊繃如鐵,冷汗瞬間從額頭滾落。
這種硬碰硬的擠壓,比直接刺進去還要痛十倍,就像是有把鈍刀子在骨頭上慢慢地鋸。
“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羅伯特停下了動作,拔出針頭。
堅硬的針尖已經卷刃了,扭曲成了一個滑稽的弧度。
他看著那根廢掉的穿刺針,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眼中的震驚迅速剝落,轉化為一種近乎病態的、看到絕世珍寶時的興奮。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海倫。
“海倫博士,手動穿刺失敗。他的骨骼硬度……這不科學!這種硬度起碼超過了洛氏硬度60!”羅伯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們需要換工具。普通的醫療器械對他沒用。”
“用那個?”海倫挑了挑眉,纖細的手指指向角落裡的重型器械櫃。
“對。金剛石鑽頭。”
羅伯特大步走過去,從櫃子裡取出一把類似工業手槍鑽的電動骨科鑽,熟練地換上了一個黑色的工業級金剛石鑽頭。
“準備吸取裝置。”他對身後的助手下令。
“滋——滋——”
電機啟動的高頻噪音在封閉的玻璃囚室裡回蕩。
陸峰側著頭,看著羅伯特拿著電鑽一步步走過來。
無影燈慘白的光打在羅伯特的臉上,那張曾經在餐桌上溫和談笑的臉,此刻顯得格外猙獰。
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就是51區的科學家。
為了一個數據,他們可以把良知嚼碎了咽下去,再把恩人拆成碎片。
“這一次會很痛。”
羅伯特打開了鑽頭,並沒有打麻藥的意思。
甚至,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
“陸,很抱歉。我們需要觀察你在極限疼痛下的神經傳導速率。麻醉劑會乾擾數據,所以……你得忍著。”
鑽頭落下。
“滋——!!!”
高速旋轉的金剛石鑽頭接觸到骨骼的瞬間,那一股鑽心的劇痛瞬間炸裂,順著脊椎直衝天靈蓋。
那是骨頭被強行磨碎的感覺。
骨屑飛濺,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焦糊味,混合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陸峰死死咬住牙關,咬肌高高隆起,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樣扭曲。
但他沒有發出一聲慘叫,隻是死死盯著羅伯特,眼神如刀。
他在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用理智對抗著那足以讓人瘋掉的劇痛。
一秒,兩秒……十秒。
“通了。”
羅伯特冷靜地關掉電鑽,並沒有立刻停手,而是換上強力抽取器,深深地插進了那個剛剛鑽出來的孔洞裡。
隨著負壓泵的嗡鳴,一管暗紅色的骨髓液被吸了出來。
羅伯特把試管舉到燈光下。
那粘稠的液體中,似乎閃爍著某種奇異的金屬光澤,在燈光下流轉著妖異的色彩。
“完美的樣本……”羅伯特看著試管,眼中流露出近乎癡迷的神色,嘴角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微微抽搐,“這將是材料學的新紀元。”
……
但這,僅僅是地獄的開始。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頭頂的日光燈永遠亮著,分不清白天黑夜。
接下來的日子,這間全封閉的玻璃囚室變成了一個名為“探索人體極限”的修羅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第三天,也許是第四天。
海倫帶著一群穿著白色防塵服的記錄員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