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雪，停停落落了幾日，終究沒能蓋住這座帝都滿身的傷痕。宮城內的爭吵暫時被王允的鐵腕與劉辟那日的“直言”壓了下去，但城外的世界，卻以更快的速度開始轉動。
劉辟站在南城門的箭樓上，裹著厚氅，嗬出的白氣迅速消散在寒風裡。他並非專程來此賞雪，而是【區域精準共鳴】捕捉到了一股極不尋常的“洪流”正在城南彙集、湧動——那是數千精銳兵馬有序集結時特有的、混合著金屬摩擦、馬蹄輕頓、壓抑呼吸與堅定意誌的“聲音”。
“曹孟德要走了。”劉備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帶著了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關羽、張飛分立劉備兩側，同樣望著城外遠處那支逐漸成形的黑色洪流。曹軍紀律嚴明，即便是在拔營起寨的忙碌中，也透著一股令行禁止的肅殺之氣，與城內其他諸侯部隊的散漫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他不走不行了。”劉辟沒有回頭，目光落在中軍那杆逐漸升起的“曹”字大纛上，“長安已成是非窩，二袁相爭，王允勉強支撐，但根基太淺。曹操是聰明人，他知道在這裡耗下去，要麼被卷入無休止的內鬥消耗實力，要麼就得和二袁正麵衝突，無論哪種，都對他不利。”
“回兗州？”張飛甕聲甕氣地問，“他那兗州刺史的位子，聽說還沒坐穩哩。”
“正因為沒坐穩，才要趕緊回去坐穩。”劉辟笑了笑，“長安這一趟，他撈足了政治資本和名聲，還收編了不少西涼精銳。如今攜大勝之威，挾‘拱衛京師、激流勇退’的美名東歸，兗州那些地方豪強、乃至袁紹安排在那邊的手腳，哪個還敢明著跟他叫板？這一手以退為進，玩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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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輕歎：“曹孟德，確是人傑。眼光、魄力、手腕，皆非常人可及。”
“人傑不假，”劉辟接口，語氣平淡，“卻也是頭……養不熟的梟雄。他的眼裡，隻有他的霸業。如今與我們暫有共同利益，尚可同行一程。他日利益相左，翻臉會比翻書還快。”
他頓了頓，看向劉備：“大哥，我們也該打算了。長安非久留之地。”
劉備眼神微凝，緩緩點頭：“王司徒前日與我深談，提及徐州牧陶謙，年老多病，屢次上表請朝廷選派賢能接任。司徒有意……”
話未說完，城下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數騎自曹軍大營方向奔來，當先一騎，身披玄色大氅，麵容精悍，眼神銳利，不是曹操又是誰？
他在城門處勒馬，抬頭望向箭樓，朗聲笑道：“玄德！辟公！故人將行，不來送上一程麼？”
劉辟與劉備對視一眼，拾級而下。
城門洞開，雙方在甕城內相見。曹操隻帶了曹洪、樂進二將，皆下馬而立，以示友好。
“孟德兄何必如此匆忙？”劉備上前執禮，“長安初定，正當借重孟德兄之才，共扶漢室。”
曹操擺手，笑容爽朗卻難掩眼底深處的疏離與決斷：“玄德兄謬讚了。董卓伏誅，京師有王司徒與諸位忠良坐鎮，曹某使命已了。兗州地接青徐，黃巾餘孽未清，地方不靖，曹某既受朝廷委任，自當回歸本職，鎮守東隅，亦是為天子屏藩。”
漂亮話滴水不漏。劉辟暗自撇嘴。
曹操目光轉向劉辟，笑意更深，卻多了幾分探究與凝重：“那日殿中，辟公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令曹某受益匪淺。辟公洞若觀火，直言敢諫，真國士之風。可惜時光匆匆，未能與辟公多作盤桓，實為憾事。”
劉辟拱手，懶洋洋道：“曹公過獎。在下不過說了幾句大實話，難登大雅之堂。倒是曹公，來去如風，目標明確，這份清醒果決，才令人佩服。”
“哦？”曹操眉梢微動，“辟公覺得，曹某的目標是什麼？”
“自然是該去的地方，該做的事。”劉辟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避，“留在不該留的地方，爭奪不該爭的東西，那是庸人所為。曹公非常人，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這話似褒實貶，暗指那些仍在長安爭鬥的諸侯。曹操何等人物，豈會聽不出？他深深看了劉辟一眼，忽然哈哈大笑：“知我者，辟公也！玄德兄，你有此等俊彥輔佐，何愁大業不成！”
他笑聲一收，正色道：“今日一彆，山高水長。玄德兄仁義布於四海，他日若有需，兗州之地，曹某必不相負。”這話是對劉備說的，承諾卻有限得很。
劉備鄭重回禮：“孟德兄高義，備銘記於心。願兄一路順風，早定兗州，共扶漢室。”
“共扶漢室！”曹操重複一句，抱拳，“告辭！”
他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曹洪、樂進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