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這一刻停滯。
議事大廳內,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那一道暴射而出的銀色閃電,並非是人們想象中雷霆萬鈞的衝撞。它快,卻快得優雅;它利,卻利得從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星痕劍的劍尖,與鷹鉤鼻長老那隻漆黑如墨、死氣繚繞的鬼爪,在半空中,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靈力爆散的狂風。
隻有一個聲音。
“叮。”
清脆得,像是一滴露水,落在了平靜的湖心。
鷹鉤鼻長老臉上的猙獰,凝固了。他那足以開碑裂石,腐蝕萬物的玄陰鬼爪,在觸碰到那纖細劍尖的瞬間,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死氣,所有的陰毒,都如同決堤的洪水,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不,那不是宣泄,那是被強行、霸道地,抽離!
星痕劍的劍身,在那一瞬間,亮起了一層幽藍色的光華,正是玄陰指力特有的顏色。那光華順著劍身流轉,仿佛被劍刃吸收,最終彙入劍柄,消失不見。
而鷹鉤鼻長老,則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了下去。他眼中的驚駭,甚至來不及完全浮現,便被一種極致的痛苦所取代。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從他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他沒有被劍刺穿,也沒有被劍氣切割。他的身體,從內部,開始崩潰。
他強行催動心脈之血,逆走厥陰經脈所積攢的駁雜陰氣,在失去了他本人靈力的壓製後,又被星痕劍那一記精妙的點撥所引爆,瞬間化作了焚毀他自身的業火。
“不……我的功力……”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那隻漆黑的手掌,黑色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灰般的蒼白,皮膚、血肉、經脈,都在寸寸斷裂,化為齏粉。那股他引以為傲,修煉了數十年的陰毒力量,此刻正以百倍的酷烈,反噬其主。
他體內的心脈,發出“劈啪”的爆響,那是被狂暴陰氣撐爆的聲音。他右肩胛骨下三寸,那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隱痛之處,此刻像是被一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透。
“妖……妖法……”
他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指著那個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的少女,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怨毒與恐懼。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轟然跪倒在地。整個人就像一座被風化了千年的雕像,從內到外,寸寸碎裂,最終化作一堆灰黑色的粉末,被夜風一吹,便散了。
一位金丹後期的強者,就這麼以一種離奇而詭異的方式,死在了所有人麵前。
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下。
大廳內外,鴉雀無聲。
那些王家的修士,一個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
這是什麼手段?
這真的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境界嗎?
他們看著那個站在大廳中央,連裙角都未曾淩亂的少女,那眼神,已經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個行走於人間的神隻,或是一個來自九幽的魔鬼。
淩雲溪沒有去看那堆粉末。
她隻是伸出手,星痕劍便發出一聲歡快的輕鳴,乖巧地飛回她的手中。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劍柄時,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袖袍之下,她的指尖在輕輕顫抖。
剛才那一擊,看似雲淡風輕,實則耗儘了她積攢了一路的,那點微薄的靈力與神念。她並非直接用力量碾壓,而是憑借前世神界至尊的眼界,精準地找到了對方功法中那最致命的破綻,以星痕劍為引,四兩撥千斤,引爆了對方體內的隱患。
殺人,誅心。
更重要的是,這種殺人方式,最省力,也最具威懾力。
跪在地上的林楓,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看到了鷹鉤鼻長老那詭異的死狀,看到了周圍敵人那如同見了鬼的神情,也看到了淩雲溪在收回長劍時,那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絲疲態。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
震撼,感激,心疼,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隻能怔怔地看著那道纖弱卻又無比可靠的背影,眼眶酸澀得發疼。
……
高樓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林遠山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椅子上,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牙齒上下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死……死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恐懼與茫然。
鷹鉤鼻,王霸天麾下最得力的乾將之一,金丹後期的強者,就這麼……沒了?連個全屍都沒留下,變成了一捧灰?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劇痛傳來,告訴他這不是夢。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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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的計劃,天衣無縫。裡應外合,以雷霆之勢拿下林家,再借助王家的力量,整合青陽城的資源。至於淩雲溪,一個重傷垂死之人,等他坐穩了家主之位,有的是辦法炮製她。
可現在,計劃中那個最不起眼的,本該被忽略的環節,卻成了摧毀整個計劃的,最恐怖的變數。
她沒死!
她不僅沒死,還變得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測,更加恐怖!
“王……王兄……”林遠山顫抖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王霸天。
王霸天沒有看他。
這位黑風城的梟雄,此刻也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輕慢與戲謔。他死死盯著遠處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眼神陰晴不定,像一頭遇到了天敵的猛獸,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比林遠山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