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
護山大陣碎裂的聲音,清脆而絕望,像是一麵被敲碎的鏡子,映照出青玄宗所有人的死灰之色。吳玄仰著頭,渾濁的眼中倒映著那隻遮蔽了天空的黑色巨爪,魔氣翻湧,緩緩壓下。
完了。
他體內的靈力早已乾涸,經脈寸寸欲裂,全憑一口氣撐著。他甚至能感覺到死亡那冰冷黏膩的觸感,正順著脊背向上攀爬。他想起了淩雲溪離宗曆練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要她萬事小心。也想起了剛剛在傳音符中,自己嘶吼著讓她不要回來,為宗門留下最後的火種。
可終究,是他這個做掌門的,沒能守住這份基業,沒能護住這些將性命托付給他的弟子。
愧對列祖列宗。
吳玄緩緩閉上了眼,兩行老淚順著滿是血汙與塵土的臉頰滑落。廣場上,年輕的弟子們相擁而泣,或是握緊了手中那早已卷刃的凡鐵,準備做最後的困獸之鬥。絕望,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了整座主峰。
也就在這死寂降臨的刹那。
“錚——”
一聲劍鳴,毫無征兆地,自九天之外傳來。
那聲音不高,卻清越至極,帶著一股斬斷世間一切不平事的鋒銳與決絕。它穿透了魔爪帶來的沉重威壓,刺破了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的絕望陰雲,清晰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畔,甚至靈魂深處。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
隻見那隻已經壓至主峰上空,即將把整個廣場碾為齏粉的黑色巨爪,動作猛地一滯。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白色劍氣,不知從何而來,精準無比地斬在了巨爪的一根指節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靈力對衝的巨響。
那道劍氣,就像是庖丁解牛時最鋒利的那把刀,找到了最完美的那個節點。
“哢嚓……”
一聲細微的裂響,從巨爪的指節處傳來。緊接著,蛛網般的裂痕以那一點為中心,瘋狂蔓延。不過一息之間,那遮天蔽日的恐怖魔爪,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一件燒製失敗的劣質瓷器,轟然解體,化作漫天黑色的光點,消散於風中。
天空,重歸清朗。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天道宗的修士們臉上的獰笑凝固,青玄宗弟子們眼中的絕望,也化作了極致的茫然。
是誰?
是誰有如此通天徹地的手段,能一劍破開元嬰強者的隨手一擊?
高懸於空中的那名天道宗元嬰強者,那張一直古井無波的陰鷙麵龐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訝異。他緩緩收回手,目光如電,射向劍氣傳來的方向。
一道白色的流光,撕裂長空,瞬息而至。
流光斂去,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地懸停在青玄宗主峰的上空,恰好擋在了所有天道宗修士與山門之間。
月白色的長裙在風中獵獵作響,裙擺上,幾點暗金色的血跡,如雪地裡綻放的紅梅,觸目驚心。她手持一柄古樸長劍,劍身流光內斂,卻自有一股撼動人心的鋒芒。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連唇瓣都失去了顏色,唯有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正燃燒著兩簇冰冷至極的火焰,漠然地掃過下方每一名天道宗修士的臉。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活人,而像是在審視一排排等待被收割的,冰冷的墓碑。
“是……是淩師姐!”
“淩師姐回來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青玄宗的廣場上,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聲。這聲帶著哭腔的驚呼,像是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是雲溪!是雲溪師妹!”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