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宗。
宗門主殿坐落於一座被削平的山巔,終年被晦暗的陰雲籠罩,陽光無法穿透分毫。大殿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石麵上天然生著螺旋狀的紋路,像是無數扭曲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踏入此地的每一個人。
殿內,沒有燭火,唯一的照明來自於鑲嵌在殿頂的數十顆幽藍色的珠子,光線冰冷,將跪伏在地的一名黑衣執事的影子,在光滑如鏡的地麵上拖拽得又細又長。
空氣凝滯得像一塊鐵。
黑衣執事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跪了整整一個時辰,額頭的冷汗滴落在地,又迅速被石板的陰寒之氣凍結,他卻一動也不敢動。
三天前,宗門派往青玄宗的分部被連根拔起,首領,一名金丹後期的強者,魂燈熄滅。
兩天前,宗主震怒,發下天價懸賞令,通緝淩雲溪。
而就在半個時辰前,負責監視青陽城周邊動向的暗樁,傳回了最後一道訊息,隨後便魂飛魄散。訊息的內容,簡單到令人發指——“淩雲溪,金丹未碎,已出關。”
這道訊息,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扇在了整個天道宗的臉上。
黑衣執事不敢想象,當閉關多年的宗主得知這一切時,會是何等的雷霆之怒。
“嘎吱——”
大殿最深處,那扇緊閉了十年之久的玄鐵石門,發出了一聲沉重而緩慢的摩擦聲。
僅僅是這一聲,便讓黑衣執事渾身一顫,仿佛有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他的神魂之上。他將頭埋得更低了,身體因為恐懼而抑製不住地輕微顫抖。
一個身影,從門後的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長袍,頭發隨意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腦後,麵容看上去不過中年,沒有一絲一毫的煞氣,反而帶著幾分書卷氣,像個凡俗間的教書先生。
可隨著他的腳步,整個大殿的溫度,驟然下降。那些幽藍色的珠子,光芒開始不穩地閃爍,似乎在畏懼著什麼。跪在地上的黑衣執事,隻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
這便是天道宗宗主,元嬰後期的絕頂強者,方恨水。
方恨水沒有看地上的執事,他走到大殿中央那張由整塊萬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宗主寶座前,伸出手指,輕輕拂過扶手上的一層薄灰。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
“十年了。”他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我閉關十年,宗門就是這麼替我打理的?”
黑衣執事魂飛魄散,連聲道:“宗主恕罪!屬下無能!我等無能!”
方恨水收回手指,將那點微不足道的灰塵,在指尖撚了撚。
“一個金丹初期的丫頭,先是殺了我宗門長老,再是毀了我宗門分部。”他頓了頓,目光終於落在了那扇開啟的石門上,仿佛能穿透空間,看到遙遠的青玄宗,“現在,整個修仙界,都在看我天道宗的笑話,對嗎?”
黑衣執事汗如雨下,根本不敢接話。
“懸賞?”方恨水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帶著一種極致的冰冷,“我天道宗要殺一個人,什麼時候需要假借他人之手了?”
話音未落,他並指如劍,對著殿外,隨意一劃。
一道灰色的劍氣,無聲無息地飛出大殿。
遠在千裡之外的一處山穀,一名正在急速飛遁的修士,身體陡然一僵,隨即,從眉心到丹田,一道細細的血線浮現,整個人在半空中化作兩半,墜落山澗。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他正是那名發布了懸賞任務,又畏罪潛逃的內門管事。
千裡之外,隨手一擊,斬殺金丹。
這就是元嬰後期的恐怖。
黑衣執事親眼看著那道劍氣飛出,嚇得心膽俱裂,將頭死死地磕在地上:“宗主神威!”
方恨水坐上了寶座,那萬年寒玉的冰冷,似乎也無法讓他心中的怒火降下分毫。
“傳我法旨。”他的聲音,不再平淡,而是帶上了不容置喙的威嚴,“召集所有在外長老,即刻歸宗。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隨我出征。”
黑衣執事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駭然。
三長老,元嬰初期。
五長老,元嬰初期。
七長老,金丹巔峰,但一手“九幽煉魂幡”,足以與元嬰中期周旋。
再加上宗主本人,這幾乎是傾儘了天道宗近半的頂尖戰力。為了區區一個青玄宗,一個淩雲溪,竟要出動如此陣仗?
“宗主……這是不是……”
“嗯?”方恨水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黑衣執事瞬間如墜冰窟,後麵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重重叩首:“屬下遵命!”
“我不管那個淩雲溪身上有什麼秘密,也不管她背後站著誰。”方恨水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這一次,我要讓整個修仙界都看清楚,忤逆我天道宗的下場。”
“我要青玄宗,從山門到地基,從活人到亡魂,寸草不生。”
……
青玄宗。
當那扇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啟,當那個被無儘金光包裹的身影一步步走出時,時間仿佛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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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那道身影之上。
金光漸漸散去,露出了淩雲溪的模樣。
她依舊是一身素雅的青衣,容顏未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說之前的她,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劍,鋒芒內斂。那麼此刻的她,就是一塊溫潤的古玉,沉靜,通透,卻蘊含著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厚重和悠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