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劍遞出的瞬間,被切割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劍鋒之前,是天道宗七長老驚恐扭曲的臉,和他眼中倒映出的,那道從他影子裡走出的、不可能存在的青色身影。
劍鋒之後,是凝固的雲層,是方恨水三人微微變化的表情,是山下蕭天宇那張失血過多的、呆滯的麵孔。
七長老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死亡危機籠罩神魂的刹那,他畢生修為所係的“九幽煉魂幡”便已自動護主。無數張痛苦的、扭曲的魂魄麵孔從幡麵上浮現,發出了無聲的尖嘯,化作一道濃稠如墨的黑氣,試圖擋在劍鋒之前。
這麵魂幡,曾為他擋下過元嬰中期修士的全力一擊,吞噬過數不清的金丹修士的魂魄。在他看來,這世間,能破開它防禦的東西,屈指可數。
然而,星痕劍的劍尖,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那層足以抵擋山崩海嘯的魂力黑氣,在觸碰到劍尖上那縷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漆黑裂痕時,就像是投入虛空的沙礫,沒有激起一絲漣漪,便被吞噬得乾乾淨淨。那些尖嘯的魂魄,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徹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不……”
七長老喉嚨裡擠出最後一個絕望的音節。
星痕劍,輕易地刺入了他的後心。
沒有鮮血噴濺,沒有靈力爆開。詭異的一幕發生了。以劍尖刺入點為中心,七長老的道袍、肉身、乃至體內的金丹與神魂,都開始向內塌陷。他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由沙子堆砌的人形,正被一個看不見的黑洞,一粒一粒地吸進去。
他的眼睛裡,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不解,但他的身體,卻在無聲無息中,迅速湮滅。
一息之後,星痕劍抽回。
原地,空空如也。
天道宗七長老,金丹巔峰,手持準靈寶“九幽煉魂幡”,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隻有那麵失去了主人,靈光黯淡的魂幡,從半空中飄飄搖搖地墜落下來。
淩雲溪素手一招,那麵無數修士聞之色變的邪幡,便溫順地落入她的手中,其上殘留的怨念與戾氣,在觸碰到她掌心那股混沌氣息時,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消弭於無形。
整個過程,快到極致,也安靜到極致。
直到這時,那道被劍鋒劃開的,細如發絲的空間裂痕,才緩緩閉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雲層之上,那兩位元嬰長老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請戰的三長老,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瞪出來,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剛才還在嘲笑對方是演一出壯烈戲碼的螻蟻,可轉眼間,與他修為相差無幾、交情莫逆的七長老,就沒了。
不是被擊敗,不是被重創,是沒了。
連神魂逃逸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被從存在層麵上,抹掉了。
另一名五長老,原本陰鷙的臉上,此刻隻剩下駭然。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護體靈光毫無保留地催發到極致,如臨大敵。
他們終於明白,淩雲溪剛才那句“集體投胎”,不是狂妄,而是……陳述。
方恨水的臉上,那份獵人般的興致與居高臨下的評判,終於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陰沉。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淩雲溪手中的星痕劍,和那麵已經易主的九幽煉魂幡上,眼底深處,第一次湧動起名為“震驚”的情緒。
空間法則!
而且是領悟到了能夠用於實戰,瞬殺同階的程度!
一個金丹期,不,一個剛剛才重凝金丹的修士,怎麼可能觸碰到這種隻有在化神期大能的傳說中,才會提及的至高法則?
他閉關十年,自問對天道的理解已至元嬰期的頂峰,可也僅僅是能做到“撕裂空間”進行短途挪移,遠無法做到像淩雲溪這般,將空間之力化為利刃,殺人於無形。
他看走眼了。
錯得離譜。
這不是什麼藏著秘密的奇珍異獸,這是一頭披著羊皮的,來自太古洪荒的絕世凶獸!
“好……很好……”
方恨水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壓抑到極點的怒火。
七長老的死,對他而言,是實實在在的損失,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這位天道宗宗主,親率三位強者駕臨,本是來宣判與碾壓的,結果一個照麵,己方就被對方當著麵,宰了一個!
“是本座小看你了。”
方恨水不再坐視,他從雲端,一步踏出。
隨著他這一步落下,整片天地,猛然一沉。
如果說,之前四人聯手的威壓,是覆蓋整座山脈的沉重“領域”,讓人感到窒息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