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的校場,塵土飛揚,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皮革和一種名為“希望”的複雜氣味。
數千名卸了甲的降兵,黑壓壓地站滿了整個場地。他們曾是曹操麾下的青州兵,或是雷薄、陳蘭帳下的亡命徒,不久前還是徐州的敵人。如今,他們垂著頭,眼神裡混雜著麻木、不安與一絲壓抑不住的渴望,像一群等待被挑選的牲口。
劉備的承諾傳遍了整個降兵營——新任的薑彆駕要組建一支“工程親衛隊”,待遇等同主公親衛。
能吃飽飯,能穿暖衣,能領到最好的兵甲,能有尊嚴地活下去。
這簡單的幾句話,對這些在亂世中命如草芥的兵痞、流寇而言,不啻於天籟之音。
校場一側,搭起了一座簡易的高台。薑雲負手立於其上,身旁是身著一襲嶄新白袍,腰懸長劍,英武不凡的趙雲。
一個負責唱名,一個負責審視。
“下一批,上前!”
隨著趙雲清朗而有力的命令,一百名漢子出列,跑向場地中央。測試的項目簡單粗暴,卻直擊要害。
第一項,負重跑。每人背負一袋五十斤的沙包,繞校場跑三圈,用時最短者為優,中途倒下或掉隊者,直接淘汰。
號令一下,百人如脫韁的野馬,猛地衝了出去。起初還看不出差距,但一圈過後,高下立判。有人腳步沉重,喘息如牛;有人卻依舊步履輕快,顯然體力充沛。
薑雲的目光,並沒有過多地停留在那些跑在最前麵的人身上。他的視線,像一把篩子,在人群中緩緩掃過。他看的不是速度,而是韌性。
他看到一個瘦弱的漢子,明明已經臉色煞白,雙腿打顫,卻依舊死死咬著牙,用手托著背上的沙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他也看到一個跑在前麵的壯漢,在確定自己領先之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回頭看向彆人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
“子龍,”薑雲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身旁趙雲的耳中,“左邊第七個,那個最瘦的,記下他的名字。”
趙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愣。那個兵卒,眼看就要被淘汰了。他有些不解,但還是對身後的書吏點了點頭:“錄其名。”
“還有,”薑雲的目光又轉向那個得意的壯漢,“右邊第三個,跑得最快的那個,劃掉。”
這下,連趙雲都忍不住側目:“先生,此人體魄強健,乃是良選。”
“體力是好,但心性浮躁,驕而無禮。”薑雲淡淡地說道,“我的隊伍裡,不需要跑得最快的兔子,我需要的是能跟著隊伍走到最後的烏龜。更何況,這隻兔子,還喜歡嘲笑走得慢的同伴。”
趙雲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壯漢,又看了看薑雲,眼中掠過一抹異色。他抱拳道:“雲,受教了。”
薑雲心中暗笑,他哪有什麼識人之明,不過是前世在公司裡見多了各種各樣的“職場精英”和“老實人”罷了。這種小聰明用在正道上是機靈,用在隊伍裡,就是刺頭,是內耗的根源。
他要的,是一支絕對服從、令行禁止的隊伍。能力可以後天培養,但忠誠和品性,卻是刻在骨子裡的。
測試一項項地進行著。
舉石鎖,考驗的是臂力。
過獨木,考驗的是平衡。
一輪輪刷下來,數千人的隊伍,已經隻剩下不到五百人。這些人,無一不是降兵中的精銳,一個個昂首挺胸,眼中帶著被選中的驕傲。
但薑雲的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
這些人,夠強,也夠精悍。但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他們像是一柄柄已經打磨好的刀,鋒利,卻也冰冷。薑雲想要的,不隻是一柄刀,他想要的是一塊可以被他塑造成任何形狀的璞玉。
就在他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之時,場上,最後一批測試者走入了中央。
這一批,大多是些歪瓜裂棗,是前麵幾輪篩選中勉強過關的。人群中,一個身影,瞬間就吸引了薑雲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個男人。一個像鐵塔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