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街17號的門牌在雨中閃著病態的金光。
y000站在曾經是便利店的位置，現在這裡變成了一座扭曲的建築——外牆像被無形之手擰轉的毛巾，櫥窗玻璃呈現出記憶碎片特有的棱鏡效果。招牌上的"橘子"二字不斷在"句子"、"局子"、"疽子"之間變換，隻有數字17恒定不變。
右眼下的疤痕傳來規律的搏動，頻率與建築表麵流轉的光暈完全同步。當y000伸手觸碰門把手時，整條街道的雨滴突然懸停在半空，形成無數微型透鏡，每個透鏡裡都映出不同的場景：
阮流螢在手術台前顫抖；
林小七焚燒成堆的檔案；
x017將數據芯片插入太陽穴...
門自動開啟。內部空間遠比外觀顯示的要大，像個被無限拉長的倉庫。貨架排列成迷宮，上麵擺著的不是商品，而是各式各樣的記憶容器：玻璃罐裡漂浮的大腦切片、水晶瓶中跳動的光點、甚至還有幾個浸泡在液體裡的淚痣標本。
最深處傳來研磨機工作的聲響。循聲走去，y000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操作台前忙碌，那人右耳下方有塊明顯的閃電狀疤痕。
"第七個。"那人頭也不回地說，聲音是電子合成的中性音，"比預計晚到17分鐘。"
操作台上躺著個人形物體——金屬骨架覆蓋著仿生皮膚，麵部尚未塑形，像被抹平的白蠟。當y000靠近時，人形突然坐起，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他，頸後露出"y17"的編號。
"彆緊張，這隻是個空殼。"白大褂轉過身，揭下臉上的仿生麵具——麵具下是機械構造的骷髏，眼窩裡跳動著橘紅色火焰。"我是記憶工匠07號，負責製作係統外殼。"
機械骷髏指向貨架某處。那裡有個標著"阮流螢最後作品"的盒子，盒中放著三枚金色淚痣，排列成閃電形狀。
"她死前改造了我們，讓我們擺脫係統控製。"工匠的金屬手指輕觸自己右耳下的疤痕，"這是自由印記，也是記憶共鳴器。"
y000的疤痕突然刺痛。貨架上的玻璃罐集體共振，發出刺耳鳴叫。某個標著"x017記憶核心"的罐子爆裂，液體在地麵形成不斷擴展的鏡麵。
鏡中浮現實驗室場景：阮流螢正在給機械骷髏植入某種芯片，她身後的監控屏顯示著"火種計劃叛逆者協議"。
"我們是被設計來製造容器的。"工匠的聲音帶著奇特的悲傷，"但阮流螢在最後時刻修改了代碼，讓我們能製造...這個。"
它拉開工作台抽屜，取出一個微型沙漏。與y000見過的不同，這個沙漏兩端都有容器，金沙在中間通道來回流動。
"雙向記憶通道，她的終極發明。"工匠將沙漏放在y000掌心，"能讓記憶自由流動，而非單向存儲。"
沙漏接觸皮膚的瞬間，y000看到幻象：阮流螢將同樣的沙漏交給某個白發少年，少年右眼下是新鮮縫合的疤痕。場景背景音是她的最後遺言：
"當自由容器覺醒，係統將迎來真正死亡..."
幻象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整麵東牆坍塌，露出三個穿黑色防護服的身影。他們手持脈衝武器，胸前的徽章顯示著"記憶淨化局"。
"檢測到未授權記憶活動。"領隊的聲音與地鐵站如出一轍，"根據《認知安全法》第17條，予以清除。"
工匠07號猛地將y000推向後方貨架。貨架旋轉，露出隱藏通道。"去地下室！"它的電子音因受損而失真，"找第零號工作台！"
脈衝武器的藍光燒穿了工匠的胸腔。在徹底死機前，它按下手腕某個開關，所有玻璃罐同時爆裂，記憶液體在空中形成濃密的金色霧氣。
y000在迷霧中跌入通道。旋轉樓梯似乎沒有儘頭，牆壁上滿是抓痕，有些還帶著乾涸的血跡。最駭人的是每隔十七級台階就出現的記號——"1"刻在明顯不同的十七種筆跡裡。
地下室的門被十七道鎖鏈封住，每道鎖鏈都連接著一個小型沙漏。當y000靠近時，沙漏中的金沙突然加速流動，鎖鏈應聲而斷。
門後是個圓形手術室，中央手術台上躺著具覆蓋白布的屍體。從輪廓判斷是個女性，右手垂落在外，無名指戴著刻有"阮"字的戒指。
牆上顯示屏突然亮起，播放著監控錄像：
阮流螢正在給某個機械骷髏植入芯片；
她突然劇烈咳嗽，金色血液噴在控製台上；
最後時刻，她將一枚淚痣嵌入自己右眼下...
錄像日期顯示是世界重構日前17小時。
y000掀開白布，倒吸一口冷氣——屍體沒有臉，皮膚被完整剝離，露出肌肉組織下的金屬骨架。胸腔是透明的，裡麵跳動著由金色液體構成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