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晏緩緩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恍惚,仿佛也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歲月。
她搖了搖頭,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弧度:“我受傷之後,意識模糊,隻知道是小舞將我帶回了鳳族族地。他們將我安置在鳳凰本源之力最濃鬱的地方,替我重塑金丹,續接經脈……”
她的聲音空靈而飄忽:“我在無儘的黑暗和痛苦中沉浮……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隱隱感覺到阿雪姐來看過我,她在我身邊,好像說了很多話,我好像聽到了……聽到了父親戰死,焚虛關被破的消息……”
蘇清晏的聲音驟然哽咽,淚水終於無聲滑落:“我當時……隻覺得整顆心都碎了……我想醒過來!我想去為父親報仇!我想去看看他守護到最後的地方!可是,無論我怎麼掙紮,怎麼用力,身體就像被一座大山壓著,怎麼也醒不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直到……一年多以後,我才終於從那片無儘的黑暗中掙脫出來。醒來後,我發現體內的鳳凰血脈變得前所未有的純淨和強大……也因此因禍得福,一舉突破到了化神五階巔峰。”
“修為穩固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京城。”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和你們一樣,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沒有任何族人的消息……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最後,我隻能回到這裡,回到焚虛關。本想在這裡待幾天,陪陪父親,回憶一下從前……然後再去找雲姐姐,商量外出曆練之事。沒想到……就在這裡,遇到了你們。”
所有的故事都講完了。每個人的經曆,都是一條布滿荊棘與血淚的路。
顧銘兄妹的家破人亡、陸昭的家族覆滅與流亡、謝崢的舉族遷徙與寄人籬下、蘇清晏的死裡逃生與血脈覺醒……還有單方海、宋衡,他們同樣有失散的親人,還有前幾日逃出礦洞時,留下自爆斷後的同伴和親人……巨大的悲痛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沒有人再說話。語言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們隻是沉默著,一杯接著一杯,將辛辣的烈酒灌入喉中。仿佛想用這灼燒感,來麻痹那顆顆因憤怒、悲傷和思念而劇烈絞痛的心。
酒精開始發揮作用,視線變得模糊,神智逐漸昏沉。最終,不知是誰先趴倒在桌上,緊接著,一個,兩個……所有人都再也支撐不住,或伏案,或仰倒,沉沉睡去。
殘破的大廳裡,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和偶爾在睡夢中發出的、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滿地東倒西歪的酒瓶,石桌上的一片狼藉,還有那些未乾的淚痕,訴說著這個時代難以言說的傷痛。
蘇清晏和雲聽雪沒有打擾這些試圖用酒精衝刷暫時悲傷的同伴,兩人悄悄起身,並肩站在大廳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前,望著窗外漸次蘇醒的城鎮。
遠處山巒的輪廓在晨曦中變得清晰,新的一天,帶著無法回避的現實,悄然來臨。
沉默片刻,蘇清晏微微側頭,目光落在雲聽雪沉靜的側臉上,輕聲問道:“雲姐姐,那你呢?我們分彆的這兩年……你去了哪裡?”
她問得小心翼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她不想觸及雲聽雪可能不願回憶的艱辛,但又忍不住想知道。
她知道,雲聽雪雖不像他們一樣背負著家族覆滅的血海深仇,但她肩上承擔的重擔——應對未來的未知挑戰——或許比他們所有人都要沉重。
這兩年,她定然是為了提升實力,四處奔波,不知吃了多少苦,冒了多少險。同時,還要分心擔憂他們這些遠在故國、生死未卜的朋友和同伴,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雲聽雪感受到她話語中的關切與複雜心緒,輕輕拉過她的手,讓她將頭靠在自己不算寬闊卻足夠堅定的肩上。
晨風微涼,拂動兩人的發絲。雲聽雪的聲音柔和而平穩,如同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慢慢將自己離開後的經曆道來。
她從拜見那位神秘莫測的蒼淵神君開始說起,講到神君指引她前往浩瀚無垠的東海,尋找傳說中的龍族至寶“白玉珠”,以此修複聽雪劍靈的靈性。
她描述了東海的波瀾壯闊,那是一片與大陸截然不同的世界,充滿了機遇,也遍布著難以想象的危機。
她講述了在海上的驚險遭遇,巨大的漩渦、詭異的海霧、深海中潛伏的恐怖妖獸……幾次險死還生,終究憑借智勇,有驚無險地達成了目標。
她的語氣平淡,但蘇清晏卻能從中感受到那隱藏在平靜敘述下的驚心動魄。
接著,雲聽雪的語調輕快了些,她提起了在東海結識的那些朋友:聰明沉穩、善於謀略的吳靖山;正直豪爽、劍術超群的許臨舟;還有那位身為白龍族少主,氣度恢弘、慷慨大方的白尚。甚至,還包括那個最初是敵人,後來卻因種種緣由化乾戈為玉帛,變得有幾分可愛的“黑膠老頭”。
她尤其詳細地描述了偶遇的那對平凡卻溫暖的夫妻——老實善良的漁民劉湧,和他那位聰慧堅韌的妻子秦念之,以及他們天真可愛的女兒劉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