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聽雪帶著絨雪,徑直走向雲家最僻靜的後院。這裡是雲硯峰的居所,平日裡除了灑掃仆役,少有人來。
院門推開時,雲硯峰正坐在老槐樹下閉目養神。聽到動靜,他睜眼看去,先是看到孫女,隨即目光落在她身旁的白衣女子身上。
隻一眼,雲硯峰便感到呼吸一滯。
那女子並未刻意釋放威壓,可那身經歲月淬煉、幾乎與天地道韻相合的境界,仍讓剛結嬰不久的雲硯峰感到周身發緊,額上冒出細密汗珠,眉頭不自覺皺緊。
雲聽雪快步上前,輕聲說道:“爺爺,這位仙子是我的朋友。我們有些事要談,可能要暫時借您的後院一用。還請您吩咐族裡其他人,這幾日莫要靠近打擾。無論後院發生何事,都請勿要過問。”
雲硯峰看看孫女,又看看那位深不可測的白衣仙子。沉默片刻,雲硯峰緩緩點頭:“丫頭,你放心。沒有我的允許,雲家無人會踏入此地半步。”
他頓了頓,目光凝重地看著雲聽雪,“你們好好談,萬事……以和為貴。”
雲硯峰知道,孫女如今所曆之事已遠超他的理解範疇,他能做的,唯有信任與支持,還有儘力為她守住這片安靜的角落。
雲聽雪聽出爺爺話中的擔憂,心中一暖,笑著應道:“爺爺放心,這位仙子不會傷害我的。您去前院歇著便好。”
雲硯峰又深深看了絨雪一眼,這才轉身離去。他並未走遠,而是親自守在了通往後院的月洞門外。
院中隻剩下兩人。
雲聽雪走到石桌旁,從儲物戒指中取出茶具。燒水、溫杯、取茶、衝泡,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茶葉是她珍藏的“霧隱靈芽”,塵滄宗古跡所得。
茶湯清亮,氤氳著淡白色的靈氣霧氣,清香撲鼻。
她將一盞茶推到絨雪麵前,輕聲道:“坐吧,這裡很安靜,不會有外人打擾。”
絨雪依言在她對麵坐下,伸手端起茶盞,送至唇邊,輕啜一口。
茶湯入喉,一股清冽的甘甜,隨即化作溫潤暖流,向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茶中蘊含的精純靈氣,竟與她體內的冰雪道韻隱隱相合,不僅毫無衝突,反而有種潤物無聲之感。
她放下茶盞,抬眼看向雲聽雪,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好茶。味道甘甜清冽,靈氣純淨濃鬱,是難得的珍品。”
雲聽雪也端起自己那盞,慢慢飲了一口。看著盞中蕩漾的茶湯,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口:
“絨雪,你不該來的。”
絨雪聞言,微微一怔。她沒想到雲聽雪開口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隨即,她臉上的神情柔和下來,那抹笑意更真實了幾分:“你還是沒變。”
她看著雲聽雪,眼神仿佛透過眼前的少女,看到了遙遠的過去,“模樣雖不同了,性情卻還是這般……”
雲聽雪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絨雪頓了頓,繼續緩緩說道:“你是宗門的希望,是母親離世前唯一的遺願。當然,我也不願再見你受傷害。此番下山,是我自己的決定。”
雲聽雪的聲音有些沙啞:“可是……絨雪,你……”
絨雪輕聲打斷她,語氣平靜:“沒有可是。自從宗門覆滅,母親離世,你在十五萬年前又那樣選擇之後……我一個人,守著那空蕩蕩的雪山,活了這麼多年。早就夠了,也累了。對我來說,現在這樣……挺好的。”
雲聽雪看著眼前的絨雪。她擁有著驚世的容顏與深不可測的修為,可那雙眼眸深處,卻沉澱著十五萬載的孤寂。雲聽雪雖全然不記得十五萬年前那個“聽雪”與絨雪究竟是如何相處的,不記得她們之間有過怎樣的承諾與羈絆。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絨雪望向她的目光,是真誠的。那是一種跨越了漫長時光、曆經生死輪回、即便麵對一個記憶全無、幾乎算是“另一個人”的她,也依然未曾改變的守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