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抬頭,便見個穿月白襦裙的女子坐在梁上,發間銀簪映著燭火,“他說‘要讓鐘聲穿透人心’。”
“柳如絮?”雲知夏認出這是教坊司最神秘的女官,“你是謝無音舊仆的女兒。”
柳如絮翻身落在案前,袖中滑出半塊殘玉——與謝無音腰間的玉佩紋路契合。
“我阿爹是被他毒啞的。”她指尖撫過玉上裂痕,“他調鐘時,我聽見他說‘子午流注’。”
子午流注?
雲知夏瞳孔微縮。
那是中醫時辰與經絡的對應之法,若編鐘按十二時辰方位懸掛……
“走。”她抓起案上的夜行衣扔給白芷,“夜探樂坊。”
樂坊編鐘閣外,守衛打著哈欠往酒壇裡灌酒。
白芷摸出藥囊撒了把“醉仙散”,守衛的酒壇“當啷”落地,人已癱在地上打鼾。
編鐘閣內,十二口青銅鐘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雲知夏繞著鐘架轉了半圈,突然蹲下——鐘架底部刻著清晰的羅盤紋路,正北位的鐘槌裡透出幽光。
“磁石。”她抽出鐘槌,裡麵嵌著拇指大的磁石,“調磁石位置能改共振方向。”
白芷舉著燭台湊近鐘壁。
雲知夏取出細針插入縫隙,輕敲鐘身,耳貼針尾——鐘聲的震顫竟順著針杆集中在一個方向,正是宮宴殿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席位。
“看這裡。”白芷指著鐘架底部,竹管從磚縫裡蜿蜒而出,“這是導音管。”
兩人順著竹管尋到地下,儘頭是個半人高的銅爐——與雲知秋獻舞處的熏香爐一模一樣。
“音波帶起香霧,順著導音管直灌人腦。”雲知夏直起腰時,後背已被冷汗浸透,“謝無音要的不是穿透人心,是要人心失控。”
回醫館時天已泛白。
“記錄:神門內關受激+致幻劑=幻覺;清心露用量3滴=解。”雲知夏在案上鋪開紙,墨筆如飛,“明日宮宴,我要讓所有人看見——誰在操控他們的神誌。”
她舉起袖中編鐘模型,內置的小磁石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這是我按樂坊編鐘仿的,調磁石就能複現音波軌跡。”
白芷看著她眼底的青黑,欲言又止:“若宮中不許查驗……”
“不需要他們許。”雲知夏將模型收進袖中,“我讓他們自己聽見。”
宮宴前夜,樂坊編鐘閣。
謝無音的盲杖敲在青磚上,“篤、篤”的聲響驚起幾隻寒鴉。
他指尖撫過編鐘,突然頓住——某口鐘的縫隙裡,似乎多了道極細的劃痕。
“師妹的耳朵,還是這般靈。”他低笑一聲,袖中滑出一支玉笛。
笛孔裡嵌著細針,輕輕一振,便有肉眼難見的毒霧散出。
醫館高台,雲知夏望著宮牆方向的燈火。
白芷抱來鬥篷披在她肩上:“他若對你出手?”
“那正好。”雲知夏握緊袖中銀針,月光落在她眼底,像淬了冰的刃,“讓所有人知道——醫者不僅能救人,也能,誅心。”
風起,編鐘閣傳來一聲清越的“宮”音。
雲知秋的霓裳已掛在妝匣裡,熏香爐的銅蓋正緩緩抬起,露出底下暗紅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