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說,我替你們說。”
“現在,輪到我說真話了。”烈焰騰空而起,如赤龍咆哮撕裂夜幕。
那銀灰色的“引燃粉”一經心火點燃,瞬間爆發出刺目白光,沿著母株根係瘋狂蔓延。
火焰並非尋常橙紅,而是泛著幽藍與慘白交織的冷焰,仿佛連空氣都被灼燒出裂痕。
“不——!”沈沉玉嘶聲尖叫,撲上前去想要撲滅火焰,卻被一股無形之力狠狠掀飛,撞在青銅柱上,口中鮮血狂噴。
“你毀的是萬民希望!是天道至藥!”
雲知夏立於火心之前,黑袍獵獵,發絲翻飛,宛如執火之神。
她指尖仍纏繞著最後一縷心火,微弱卻倔強地燃燒著,映照她蒼白如紙的臉龐。
她看著那朵人臉花苞在烈焰中扭曲、崩解,五官融化又重組,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慟哭,湮滅於灰燼。
三十六道虛影從崩塌的藤蔓中掙脫而出,像是被囚禁多年的魂靈終於重見天日。
他們身形模糊,卻帶著孩童純真的輪廓,在火光中輕輕顫抖,而後振翅——竟化作三十六隻通體瑩白的藥靈蝶,雙翼透明如琉璃,脈絡間流淌著淡淡的藥香與悲鳴。
蝶群盤旋一圈,似在告彆,隨後四散飛向夜空,如同星辰墜入凡塵。
小根怔怔望著其中一隻蝶落在他掌心,溫順地輕顫翅膀。
他忽然發瘋般撲向最近的一具童屍,雙手摳進泥土,指甲斷裂滲血也不覺痛。
他撕開那孩子早已腐朽的衣襟,露出胸口一塊冰冷銅牌——
“藥靈祭·丙申年·第三十七祭。”
字跡斑駁,卻清晰得如同刀刻進人心。
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三十七……不是三十六!我娘是第三十七個!你們連死人都數不清!你們把人當牲口宰啊——!”
墨十八雙膝猛地一沉,手中長刀插入石縫,低頭閉眼。
他知道,這些年失蹤的采藥童,不是意外,不是逃亡,是一場持續三十餘年的獻祭。
而所謂的“藥靈母株”,根本不是天賜神物,是用人命堆出來的邪祟!
雲知夏緩緩抬起手,一片焦黑的藥葉飄落掌心,邊緣卷曲如枯唇。
她高高舉起,聲音沙啞卻穿透火海:
“你們說藥需祭?可這祭,是拿活人當肥料!”
她環視四方,目光如炬:“從今往後——藥不殺人,人不為藥!”
話音落下,西山腳下不知何時已聚滿了聞訊趕來的百姓。
有采藥人家屬,有曾被“神藥”騙去錢財的病患,有親眼見過親人莫名消失的老者……他們望著祭壇上衝天烈焰,聽著空中回蕩的遺言殘響,紛紛跪伏在地,額頭觸土,齊聲高呼:
“焚藥救魂!焚藥救魂——!”
聲浪滾滾,震碎山霧,直衝雲霄。
火勢漸熄,餘燼飄零如雪。
雲知夏身體猛然一晃,喉頭腥甜翻湧,一口黑血噴出,濺在冰冷石階上,像一朵盛開的墨梅。
“王妃!”小螢撲上前扶住她,觸到她的手腕頓時淚如雨下,“您心脈快斷了!再這樣下去……您的命會燒乾淨的!”
雲知夏靠在她肩上,氣息微弱,嘴角卻揚起一抹近乎釋然的笑。
她仰頭望向夜空,那些藥靈蝶已飛遠,唯有一點點微光閃爍,如同永不熄滅的星火。
“值得。”她喃喃,“隻要它們能把真相帶出去……就夠了。”
風過耳畔,她仿佛聽見藥靈鴉在遠處啼鳴,複述著某句未儘之言。
忽然,她眼神一凝——一隻藥靈蝶在半空頓住,翅翼微微顫動,隨即浮現一行細密古紋,似令符,似讖語:
“京城藥市,百藥齊哭。”
她瞳孔微縮,尚未開口,一陣劇烈心悸猛然襲來,眼前驟然發黑。
意識沉淪前,她隻記得自己咬牙撐住,不讓身體倒下。
火儘煙散,祭壇成墟。
而在遠方城郭深處,一座靜謐藥閣之中,晨光未透。
室內藥香凝滯,仿佛時間也屏住了呼吸。
小螢抱著昏睡的雲知夏推門而入,將她輕輕安置於榻上。
她轉身捧來一碗溫藥,指尖微顫。
可就在藥液傾入瓷碗的刹那——
那湯藥竟如活物般蜷縮成團,輕輕搏動,似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