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之下之二公子的繡春刀》第515章：左營核查遇歧見，銳旅實情釋疑雲
嘉靖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天未破曉，北疆的寒風格外凜冽，卷著細密的雪粒抽打在人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蒼狼衛左營營區外，一支小隊已整齊列隊——陸承熠身著玄色勁裝，腰挎繡春刀，身姿挺拔如鬆，眉宇間不見半分稚氣；身旁的魏無羨披銀色鎧甲，神情沉穩，周身透著久經沙場的氣度；梟龍衛直屬營藏鋒隊的兩名總旗率領十餘名稽查兵士，個個神色肅然，目光銳利如鷹，即便身處嚴寒，隊列依舊嚴整如鐵。
“魏叔，稽查組已完成分工部署。”陸承熠轉頭看向魏無羨，聲音清晰有力，“一組負責調取左營近三個月的物資發放賬目、軍餉登記冊及裝備列裝清單，重點核查是否按標準落實；二組前往兵士營房，實地查看防寒物資配備、居住環境，同時走訪兵士了解實情；三組隨你我前往操練場，查驗新式裝備訓練成效及多兵種協同作戰能力。”
魏無羨微微頷首，眼中閃過讚許，隨即補充道：“阿熠，此次核查左營，你需多留意分寸。王虎此人雖出身原九邊邊軍，卻是軍中少有的支持軍改的將領。他帶領的左營全員已列裝嘉靖一式步槍，每人還配套配備了製式戰刀，是蒼狼衛整合後首批完成基礎裝備更新的營隊。”說到這裡，魏無羨語氣稍頓，多了幾分凝重，“不過他早年懷才不遇，空有一身本領卻遲遲未能得到提拔，心中積了不少怨言。直到蒼狼衛組建，才得以從從三品直接擢升為從二品左營指揮使，這份提拔讓他格外珍視，卻也讓他性情愈發執拗。值得一提的是，左營雖是原九邊主力改編而來，戰力本就強悍，再加上王虎帶兵嚴苛，訓練更是全軍最刻苦的——無論是傳統的騎兵戰術，還是如今推行的騎兵、步槍兵、汽車兵、炮兵綜合運用戰術，亦或是單個兵種的專項訓練，左營的表現都極為出色。此次核查，咱們是為了摸清實情、規範流程，絕非針對他，萬不可因誤會引發抵觸。”
陸承熠聞言，心中對王虎與左營的預判徹底改觀，鄭重點頭道：“魏叔放心，我明白輕重。此次核查旨在公正查驗，若左營確是軍紀嚴明、訓練紮實、軍改推進到位，我定會如實上報將軍，為他們正名，也讓其他營隊以他們為榜樣。”說罷，他抬手示意，“出發。”
一行人剛踏入左營營區，便見一名身著校尉服飾的兵士快步迎上前來。此人步伐穩健，神色恭敬卻不失乾練，見到陸承熠與魏無羨，立刻停下腳步，抱拳行禮：“末將左營校尉趙峰，參見魏副指揮使、陸千戶！總兵大人已接到通報，知曉二位大人今日前來核查軍務，已在營房前廳等候，特命末將在此迎候引路。”
“有勞趙校尉。”魏無羨微微頷首，語氣平和，“前方帶路吧。”
沿途所見，左營營區的規整程度遠超陸承熠的預期：帳篷排列得整整齊齊，如同精心排布的軍陣；帳與帳之間的道路被清掃得乾乾淨淨，無半分積雪與雜物；操練場上，天還未亮便已有大批兵士投入晨練——騎兵分隊縱馬奔馳，馬蹄踏碎薄雪，發出整齊的聲響，騎士們身姿穩如泰山；步槍兵列隊操練，舉槍、瞄準、模擬射擊的動作整齊劃一，口令洪亮，穿透寒風回蕩在營區上空；不遠處的炮兵陣地，幾名兵士正圍著75鋼鑄火炮仔細擦拭、調試，神情專注認真；另一側的汽車兵則在檢查軍用卡車的引擎、輪胎與燃油，確保車輛隨時能投入使用。整個營區處處透著精銳之師的肅然氣象，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嚴格的軍紀與紮實的訓練功底。
“陸千戶你看，”魏無羨壓低聲音，輕聲道，“左營的訓練氛圍，在蒼狼衛各營中都是頂尖的。王虎能讓原邊軍的將士如此快速適應軍改，將新式裝備與傳統戰力融合得這般順暢，帶兵能力確實不容小覷。”
陸承熠由衷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全營嘉靖一式步槍的列裝，還能係統性推進多兵種協同訓練，王總兵確實有過人之處。這般治軍態度，值得敬佩。”
說話間，二人已抵達營房前廳。廳內正中站著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將領，正是左營總兵王虎。他身著褐色軍袍，腰間挎著製式戰刀，刀鞘被擦拭得鋥亮，映出微光；臉上布滿了風霜刻下的溝壑，眼神卻銳利有神，透著一股軍人的剛毅與果決。見到陸承熠與魏無羨走進來，他當即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動作標準規範，卻隱隱帶著一絲疏離感：“末將王虎，參見魏副指揮使、陸千戶！聽聞二位大人前來核查軍務，末將已提前將所需的賬目、清單全部整理妥當，隨時等候查驗。”
“王總兵客氣了。”陸承熠上前一步，語氣平和，主動緩和氣氛，“我等奉陸將軍之命前來核查軍紀與裝備列裝事宜，屬於全軍例行核查，並非針對左營，還望王總兵理解並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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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怨氣：“陸千戶說笑了，末將身為蒼狼衛的一員，自然會全力配合軍務核查。隻是末將昨日聽聞，軍帳議事時，陸千戶直言要嚴查軍中‘克扣物資、延誤訓練’之事，不知這話，是否是在懷疑我左營存在此類行徑？”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更藏著一絲底氣——他自信自己帶兵嚴格，左營絕無此類違紀之事。
“王總兵誤會了。”魏無羨適時開口，化解尷尬，“昨日將軍隻是通傳軍中出現了個彆違紀苗頭，並未特指某一營隊。此次核查覆蓋蒼狼衛全軍，左營作為軍中銳旅，按流程接受查驗，也好為其他營隊樹立表率，讓全軍看到核查的公正性。”
王虎聞言，臉色稍稍緩和，對著身旁候立的司務官使了個眼色：“把近三個月的賬目、裝備清單全部呈上來。”司務官連忙上前，將一摞裝訂整齊、標注清晰的賬目冊與清單遞到陸承熠麵前，每一本都整理得井井有條，能看出平日管理的嚴謹。
陸承熠與魏無羨並肩翻看，仔細核查。賬目冊上的記錄清晰詳實：防寒棉袍、取暖炭火、軍餉等各類物資的發放數量、日期、領取人簽名一一對應，無任何代簽、漏記、塗改的痕跡；裝備列裝清單上，左營全員的嘉靖一式步槍編號、發放日期、日常保養記錄、故障維修情況都標注得精準無誤，還附帶了兵士的裝備操作考核成績，整體合格率高達九成五以上；訓練日誌則詳細記錄了每日的訓練內容、訓練時長、參與人數，從單個兵種的專項訓練到多兵種協同演練，安排得緊湊且科學，毫無敷衍了事的跡象。
“賬目與清單記錄規範，初步核查無問題。”陸承熠放下手中的冊子，對身旁的稽查兵士示意，“按既定計劃分頭行動，仔細查驗，務必做到實事求是。”稽查兵士齊聲領命，立刻分成三組，分彆前往賬目室複核、兵士營房走訪與操練場現場查驗。
隨後，陸承熠與魏無羨在王虎的陪同下，前往操練場查看多兵種協同演練。此時的操練場上，訓練已進入核心階段：騎兵分隊憑借速度優勢快速穿插，完成包抄迂回；步槍兵迅速搶占有利地形，構築防線，舉槍瞄準的動作整齊劃一；炮兵分隊精準校準炮口，模擬發射的信號彈精準落在預設靶區；軍用卡車則載著模擬補給物資，在戰場間隙靈活穿梭，與各兵種無縫配合。整個演練流程順暢，戰術運用嫻熟，充分展現了左營紮實的訓練功底與出色的協同作戰能力。
“好！不愧是蒼狼衛的銳旅！”魏無羨眼中閃過明顯的讚許，沉聲誇讚，“王總兵，你帶兵果然有一套，能把原邊軍部隊帶成這般模樣，著實難得。”
王虎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自豪，卻又很快收斂，語氣平淡地說道：“魏副指揮使過獎了。末將隻是儘到了一個將領的本分，讓弟兄們多練些真本事，也好在戰場上少流血、多殺敵。”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中再次流露出對過往的怨言，“末將早年空有報國之心，卻始終得不到重用，在基層熬了十幾年，一身本領無處施展。如今蒙陸將軍賞識、陛下恩寵，從從三品直接擢升為從二品左營指揮使，這份知遇之恩，末將不敢辜負。弟兄們跟著我出生入死，我更不能讓他們受委屈——軍餉、物資從未克扣過半分，訓練再苦再累，也是為了讓他們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這便是我對弟兄們最大的關愛。”
就在此時，前往兵士營房核查的稽查兵士匆匆趕來，走到陸承熠身旁，低聲稟報：“千戶、魏副指揮使，經實地查看與走訪，左營兵士的防寒棉袍、取暖炭火均按朝廷標準足額發放，營房內炭爐終日燃燒，溫度適宜，無一名兵士因寒冷凍傷；軍餉也都按時足額發放，兵士們對此毫無怨言。隻是……有幾名新兵反映，近期訓練強度過大，身體難以承受，王總兵堅持‘嚴訓出銳旅’的理念，不肯降低訓練標準，已有兩名新兵因訓練過度暈倒，還有幾名兵士出現了肌肉拉傷的情況。”
陸承熠聞言，眉頭微微蹙起，轉頭看向王虎，語氣平和地問道：“王總兵，此事當真？”
王虎坦然點頭，神色堅定，毫無回避之意：“確有此事。陸千戶，北疆防線凶險萬分，韃靼騎兵來去如風，作戰凶狠狡詐，若是訓練強度不夠，弟兄們上了戰場便是送命！”他往前踏出一步，聲音陡然提高，語氣中滿是急切與堅定，“末將寧可讓他們現在多流些汗、多受些苦，也不願看到他們將來在戰場上丟了性命！那些新兵初入軍營，體質薄弱，紀律性也差，唯有通過高強度訓練打磨，才能儘快跟上隊伍節奏，成為能打仗、敢打仗的銳旅！我對弟兄們的關愛，不是讓他們舒舒服服過日子，而是讓他們能在戰場上活下來！”
“王總兵愛護兵士的心意，我能理解。”陸承熠沉聲道，語氣卻也帶著堅持，“但訓練需循序漸進，量力而行。新兵與老兵的體質、基礎截然不同，若一味追求高強度、無差彆的訓練，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僅可能損傷兵士身體，影響後續訓練進度，還可能讓新兵產生抵觸情緒，不利於軍心凝聚。”他頓了頓，補充道，“軍改不僅是裝備的革新，也包括訓練方法的優化。應根據兵士的實際情況製定差異化訓練計劃，分層教學、循序漸進，才能事半功倍，真正提升整體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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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千戶這是在教末將如何帶兵？”王虎臉色一沉，語氣瞬間變得強硬，眼中閃過怒意，“末將鎮守邊疆數十年，曆經大小戰事數十場，身上的傷疤便是最好的軍功章！什麼樣的訓練方法能提升戰力，什麼樣的訓練能讓弟兄們活下來，末將比誰都清楚！那些書本上的‘優化方法’‘差異化計劃’，在真實的戰場上根本不堪一擊！”他心中的怨氣徹底爆發，顯然是對陸承熠這個年輕千戶的“指教”感到極度不滿，認為對方是紙上談兵，不懂戰場的殘酷。
“王總兵，我並非要指教你，隻是就訓練方法提出合理建議。”陸承熠神色平靜，毫不退縮地直視王虎，“戰場殘酷，訓練更需科學。去年六月草原曆練，我也曾親曆與韃靼的實戰，深知過硬的戰力離不開紮實的訓練，但盲目高強度訓練絕非良策。若因訓練方式不當導致兵士非戰鬥減員，反而會削弱戰力，這與你‘帶好隊伍、保家衛國’的初衷相悖。”
魏無羨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二位不必動怒。王總兵，陸千戶也是為了左營好，希望訓練能更高效、更穩妥；陸千戶，王總兵也是出於對兵士的負責，擔心訓練不足誤了戰事。其實你們的初衷是一致的，隻是理念不同。”他轉頭對王虎道，“王總兵，陸千戶提出的差異化訓練，並非否定你的嚴格訓練，而是在你的基礎上優化完善，讓訓練更貼合兵士實際，不妨一試。”
王虎臉色依舊難看，卻也知道魏無羨是好意，沉默片刻，冷哼一聲：“末將保留意見。訓練之事，末將自有考量，定會保證左營戰力，絕不會出現非戰鬥減員影響軍務。”他雖未直接答應，卻也不再強硬反駁，算是給了魏無羨幾分情麵。
此時，其他幾組稽查兵士也陸續返回，紛紛稟報：“千戶、魏副指揮使，左營賬目複核無誤，物資、軍餉均足額發放；操練場新式裝備訓練規範，多兵種協同流暢，無任何敷衍了事之處；兵士營房整潔有序，防寒物資充足，兵士們對王總兵的帶兵方式多有認可，隻是希望訓練強度能稍作調整。”
陸承熠聞言，心中已然有數，對王虎道：“王總兵，經核查，左營軍紀嚴明、物資發放規範、訓練紮實，軍改推進成效顯著，本千戶會如實將情況上報將軍，為左營正名。關於訓練方法，我仍堅持建議你結合兵士實際優化調整，若有需要，我可以將京城軍校的分層訓練方案供你參考。”
王虎聞言，眼中的怒意稍減，抱拳行禮：“多謝陸千戶公正核查。訓練方案之事，末將後續會酌情考慮。”他雖依舊執拗，卻也認可了陸承熠的公正。
離開左營的路上，魏無羨對陸承熠道：“阿熠，你今日處理得很好，既堅持了原則，又給了王虎台階下。左營的情況正如咱們所見，是支銳旅，後續核查其他營隊，怕是不會這般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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