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的最終階段,第二產程,開始了。
然而,困難遠超想象。
雖然王小河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努力配合著宮縮的節奏嘗試用力,但由於硬膜外麻醉的效果仍在,王小河幾乎感覺不到宮縮的確切起始和峰值,這使得她無法在宮縮最強烈時精準地配合用力。
她隻能憑借那強烈的下墜感和孟燕臣的口令來努力。
她學東西極快,但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尤其是臀位分娩,光有腦子理解還不夠,更需要身體的本能和協調。
半小時過去了。
她每一次都拚儘全力,額角青筋暴起,臉頰憋得通紅,但胎臀的下降卻異常緩慢,幾乎停滯不前。
“不行,”孟燕臣眉頭緊鎖,聲音低沉,“用力方式不對,無效做功太多。無痛影響了她的感覺。”
時間拖得越久,對產婦和胎兒的消耗越大。
李銳觀察著情況,果斷上前,俯身對王小河說:“師母,無痛可能影響了您用力的感覺。我們需要關掉它,您需要感受到真正的宮縮痛,才能找準用力點。會非常疼,您能堅持嗎?”
王小河汗濕的頭發黏在臉上,她喘著氣,眼神裡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沒有任何猶豫,乾脆地點頭:“關掉。”
無痛泵被關閉。
藥效逐漸褪去的過程,仿佛是地獄之門重新緩緩開啟。
無痛的藥效逐漸消退,那曾被屏蔽的、山崩海嘯般的劇痛瞬間卷土重來,甚至比之前更為猛烈,因為它疊加了胎兒壓迫骨盆底帶來的極致脹痛。
王小河猛地咬住了嘴唇,身體瞬間繃緊,痛苦的呻吟無法抑製地溢出齒縫。
汗水再次洶湧而出。
“小河!跟著痛!痛的時候就是宮縮來了!往下用力!”
孟燕臣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急切而充滿鼓勵,心如刀絞卻必須強自鎮定。
王小河在劇痛中努力集中渙散的意識,捕捉著那毀滅性疼痛的峰值。
她調動全身每一塊肌肉,試圖與那毀滅性的疼痛同步。
她不再需要口令,疼痛本身就是最準確的信號。
當下一波宮縮以泰山壓頂之勢襲來時,她發出了一聲近乎嘶吼的用力聲,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意誌、所有的力量都彙聚向下。
“對!就是這樣!很好!堅持住!彆泄氣!”
孟燕臣和李銳同時鼓勵道。
不知何時,外間休息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林靜和傅聞櫻幾乎同時走了出來。
兩位母親哪裡能真正安心入睡,不過是合衣假寐,心裡時刻牽掛著裡間的動靜。
聽到裡麵王小河壓抑卻愈發頻繁的用力聲和李銳越來越急促的指令,她們再也躺不住了。
她們悄無聲息地走進產房,沒有打擾正全神貫注的孟燕臣和李銳,隻是默默地站到產床的另一側,用目光給予無聲卻強大的支持。
林靜看到女兒痛苦扭曲卻仍在拚命的臉,心疼得無以複加,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甲掐進了掌心。
傅聞櫻則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代替了助產士的位置,用溫熱的毛巾不停地擦拭小河額頭上如雨般滾落的汗水,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河,媽媽在,就快了,就快了……”
林靜的聲音帶著哽咽,卻努力維持著鎮定。
傅聞櫻沒有多說,隻是用沉穩的目光看著兒媳,那目光裡充滿了信任和鼓勵,仿佛在說:“你能行,我們都在這裡陪著你。”
她們的到來,像一股溫暖而沉靜的力量,彙入王小河和孟燕臣的心弦,共同支撐著王小河進行勇敢的衝刺。
兩個小時又在極致的痛苦和拚搏中流逝。
時鐘的指針早已滑過深夜。
孟燕臣沒有站在接生的位置,而是緊緊守在小河的頭側,緊握著她的手。
他的角色,首先是丈夫,是她的精神支柱。
其次,才是那個準備隨時應對一切突發狀況的頂尖產科專家。
王小河拚儘了全力,每一次宮縮都耗儘所有氣力,渾身濕得像從水裡撈出,指甲在孟燕臣的手背上掐出深深的印痕。
而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用更堅定的力量回握她,低沉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我在,小河,我在。”
“你做得非常棒!非常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