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手機屏幕亮著，上麵是孟燕臣的號碼。
王小河的手指懸停在撥號鍵上，許久，卻似有千斤重，無法按下。
白楊的要求合情合理，星星的也支持讓她暖心。
但最終的壓力，還是回到了她這裡。
這個電話一旦撥通，她準備如實相告：
她懷孕了，因為事業和現實考量，她不想要，理由若乾……
她太了解孟燕臣了。了解他刻入骨子裡的責任感和深重的道德觀。
她幾乎能立刻預見到孟燕臣的反應：
他絕不會允許她獨自在異國他鄉承受引產的身心之苦。
他更不會接受因為自己避孕失敗的錯誤而讓她犧牲事業或健康。
他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建議她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然後呢？
然後，他會陷入巨大的兩難。
他身處要害部門，無數雙眼睛盯著。
在這個位置上，這是一個會終結他政治生命的汙點。
他會竭儘全力去尋找一切可能的辦法，但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
他會主動辭職。
為了保護她，為了不讓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承受任何一點風險和非議，他會平靜地、毫不猶豫地放棄他經營了半生、並且極其擅長和熱愛的事業。
他甚至不會表現出絲毫猶豫，隻會對她說：
“沒關係，小河，一切有我。你什麼都不必顧慮，安心生下孩子，以後我來照顧家。”
他會覺得這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是他自然而然的唯一選擇。
但王小河知道，那對他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她想要的。
他熱愛他的工作，他在那個位置上能實現的價值和抱負，遠超一個普通醫生。
那是他的戰場，他的理想所在。
“我真的後悔，那麼早生下你這個激素支配大腦的蠢貨。”
這句氣話背後，何嘗沒有他對自己當年失控帶來的、影響了她人生的深深自責？
如果再來一次，他隻會更加不惜一切地來彌補和負責。
王小河閉上眼，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發慌。
她不能讓他那麼做。
她不能成為他放棄理想的理由。
她不能讓他後半生活在另一種形式的犧牲和可能產生的遺憾裡。
白楊的偏執是看得見的顯性瘋狂。
而孟燕臣的負責，則是另一種更沉默、更決絕的隱性瘋狂。
兩相權衡……
許久，王小河緩緩放下了手機，屏幕暗了下去。
她獨自坐在黑暗裡，手輕輕覆上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裡麵的小生命，似乎感知到了母親激烈的內心鬥爭，異常安靜。
一種沉重的、卻異常清晰的決心，在她心中形成。
她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神裡所有的猶豫和掙紮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冷靜的堅毅。
她做出了最終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