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來飯店,是紅旗鎮當之無愧的地標性建築。
一座獨立的兩層小樓,在周圍一片低矮的平房中,顯得鶴立雞群。
門口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氣派非凡。
能在這裡吃飯的,非富即貴,不是鎮上的頭麵人物,就是縣裡下來的乾部。
此時,飯店的老板孫有福,正威風凜凜地坐在櫃台後麵,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盤算著這個月的流水。
孫有福,人稱孫老板,四十來歲,長得大腹便便,臉上總是掛著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著像個彌勒佛。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笑麵之下,藏著一顆比誰都精明的算盤。
尤其是對食材,他挑剔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迎客來之所以能成為鎮上第一,靠的就是他這手對菜品質量的把控。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時髦夾克衫的年輕人,拎著兩條魚走了進來。
“孫老板,您要的活鯉魚,給您送來了!”
孫老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伸手在魚鰓裡掏了掏,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隨即,他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三分。
“小王,你這魚不新鮮啊。”他的語氣很平淡,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怎麼會呢!”年輕人急了,“我這可是剛從河裡撈上來的!”
“剛撈上來的?”孫老板冷笑一聲,“你糊弄彆人可以,糊弄我孫某人,你還嫩了點。這魚,至少在你的水桶裡養了一天一夜了。拿回去,我迎客來,不用這種半死不活的東西。”
年輕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隻能灰溜溜地拎著魚走了。
這一幕,恰好被推著車,走到飯店門口的林建國父女三人,看了個正著。
林建國頓時就有些發怵了。
他看著孫老板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心裡直打退堂鼓。
“冒煙,小燕……要不,咱們還是去集市上賣吧?我看這孫老板,不好說話啊。”他小聲地對女兒和妹妹說。
林小燕也被孫老板那股氣勢給嚇到了,心裡也有些沒底。
唯有林冒煙,依舊是一臉的平靜。
她仰頭看著那塊金字招牌,小臉上滿是自信。
“爸爸,小姑,越是這樣的人,才越識貨。隻要我們的東西足夠好,就不怕他不要!”
她拉著小姑的手,邁著小短腿第一個走進了迎客來的大門。
“你好,叔叔,我們是來賣菜的!”她清脆的聲音,在大堂裡響起。
正在喝茶的孫老板,被這聲音吸引,抬起了頭。
當他看到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小丫頭,領著兩個一臉局促的鄉下人,還推著一輛裝滿青菜的獨輪車時,他愣了一下。
隨即,他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隻是那笑容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
“賣菜?”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小娃娃,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這裡是飯店,不是菜市場。”
“我們知道。”林冒煙不卑不亢地回答,“就是因為您這裡是全鎮最好的飯店,所以我們才把我們最好的菜,給您送來了。”
“哦?”孫老板被她這人小鬼大的口氣給逗樂了,“口氣倒是不小。就你這車上的青菜?”
他的目光落在獨輪車那兩大筐青菜上,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
現在可是冬天,就算他迎客來,餐桌上也不過是些大白菜、冬瓜、土豆之類的當家菜。
這麼水靈靈的小青菜,他確實是頭一次見。
但驚訝歸驚訝,他一個生意人,是絕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
他慢悠悠地走過去,裝模作樣地拿起一棵青菜,看了看。
“嗯,樣子倒是不錯。”他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不過,現在這年頭,樣子貨可不少。有些菜,看著好看,中看不中用。不是打了催熟的藥,就是用了大量的化肥,吃起來一股怪味。”
他的話說得很刁鑽,句句都在往下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