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這天。
天剛蒙蒙亮，整個下溪村就徹底沸騰了。
家家戶戶都起了個大早，連早飯都顧不上吃。
男人們換上了過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女人們把自己的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孩子們則興奮得滿村子亂跑。
整個村子都彌漫著一股躁動而又喜悅的氣氛。
今天，是合作社分紅的大日子。
上午八點剛過，村中央那片寬闊的曬穀場上，就已經是人山人海。
曬穀場的正中央，臨時搭建起了一個半米高的土台子。
台子後麵，拉著一條紅布橫幅，上麵用白色的顏料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熱烈慶祝下溪村農工商一體化合作總社首次分紅大會圓滿成功！”
橫幅是林小燕親手寫的，字跡娟秀，透著一股喜氣。
台子上，並排擺著幾張從村委會搬來的長條桌，桌上鋪著嶄新的紅布。
林建國、李鐵柱、馬大金幾個合作社的核心成員，正緊張地忙碌著布置會場。
林冒煙穿著一件新買的粉紅小棉襖，頭上紮著兩個可愛的衝天揪，用紅色的頭繩係著。
她揣著小手，像個小領導一樣，在台前台後地來回巡視。
“小姑，那個音響再往左邊挪一點，對著人最多的地方。”
“馬大叔，把那幾盆福氣菜擺在台子前麵，咱們得讓大家看看我們的成果。”
“爸，一會兒你負責念名單，一定要慢一點，清楚一點，千萬彆念錯了。”
她的聲音奶聲奶氣，但指揮起這些大人來，卻是有條不紊，井井有條。
村民們按照生產隊，一堆一堆地聚集在台下，興奮地交頭接耳。
“哎，你猜咱們家今天能分多少錢？”
“誰知道呢？我家投了五十塊股金，我跟我們家那口子，天天去大棚裡乾活，工分攢了不少，怎麼也得有個幾百塊吧？”
“幾百塊？你可真敢想！我估摸著，能有個一兩百就頂天了！”
人群中，劉根生揣著手，吧嗒著旱煙，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但他那雙時不時瞥向主席台的眼睛，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旁邊的婆娘張翠花，則顯得要激動得多。
“老頭子，你說，咱們家……真能分到錢？”
“廢話！”劉根生瞪了她一眼，“投了錢，乾了活，怎麼就不能分錢了？”
“我就是……就是覺得跟做夢一樣。”張翠花搓著手，喃喃自語。
九點整，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緩緩駛入了曬穀場。
車門打開，鎮農技站的趙衛國站長，和鎮上的王鎮長，一起從車上走了下來。
“鎮長都來了！”
“我的天，咱們村這分紅大會，麵子也太大了！”
村民們發出一陣騷動。
老支書顧長山和林遠山，連忙迎了上去。
“王鎮長，趙站長，歡迎，歡迎啊！”
“老支書，你們下溪村這次可是給我們紅旗鎮，大大地長臉了啊！”
王鎮長握著顧長山的手，滿臉笑容。
他看著這人山人海，喜氣洋洋的場麵，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誰能想到，幾個月前還是全鎮有名的貧困村，如今卻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簡單的寒暄過後，顧長山走上台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
“喂！喂！大家夥兒都靜一靜！靜一靜！”
嘈雜的曬穀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主席台上。
“今天，是咱們下溪村，咱們合作社的大喜日子！”
顧長山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了整個曬穀場。
“在咱們總社長林冒煙同誌的帶領下，在全體社員的共同努力下，我們合作社，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今天，我們就要把這份成功的果實，分享給每一位為合作社流過汗，出過力的社員！”
台下，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顧長山講完話，又請王鎮長和趙站長，分彆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他們都高度讚揚了下溪村的合作社模式，並表示鎮裡會繼續大力支持。
領導講話結束，終於到了最激動人心的環節。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李鐵柱和馬大金，一人一邊，抬著一個巨大的，用紅布蓋著的木箱子，“嘿咻嘿咻”地走上了台。
他們把箱子，重重地放在了主席台中央的長條桌上。
“這裡麵……就是錢吧？”
“肯定是的！你看那箱子沉的！”
台下的村民們，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木箱。
林冒煙邁著小短腿，走到木箱前。
她伸出兩隻小手，抓住了紅布的一角。
然後，在萬眾矚目之下，她用力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