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很輕,但他卻覺得有如千斤重。
他摩挲著鈔票上凹凸不平的紋路,那真實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夢。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他的目光,越過主席台上的眾人,直直地落在了那個穿著粉色小棉襖,正仰著小臉看著他的小女孩身上。
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想起了自己當初是如何地固執,如何地看不上這個小女娃搞的“新花樣”。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村裡放話,說他們要是能種出錢來,自己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看著林家起早貪黑地搭建溫室,心裡卻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一幕一幕,如同電影一般,在腦海裡閃過。
羞愧,感激,懊悔,慶幸……
種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最終,這個倔強了一輩子的老農民,在全村人的注視下,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舉動。
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竟然朝著林冒煙的方向跪了下去。
“冒煙!”
他嘶啞的聲音,帶著哭腔,響徹全場。
“大爺我……我對不起你!”
“大爺我是個老糊塗!”
“要不是你,我們家這輩子都見不到這麼多錢!”
“你就是我們全村的活菩薩,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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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竟然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老頭子!你這是乾啥!”
張翠花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
主席台上的林建國,顧長山等人,也全都慌了神,趕緊跑下台來。
“劉大爺,快起來!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
林建國一把將他攙扶起來。
林冒煙也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她看著劉根生額頭上那一片因為磕頭而泛起的紅印,心裡也是百感交雜。
她伸出小手,幫他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劉爺爺,你快起來。”
她的聲音,清脆而又溫暖。
“我們都是合作社的一份子,大家一起掙錢是應該的。”
“你和張奶奶每天那麼辛苦地乾活,這是你們應得的血汗錢,不用謝我。”
她頓了頓,仰著小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而且,我還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帶頭參與,我們的合作社也辦不起來呀。”
她這句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流進了劉根生的心裡。
他知道,這是冒煙在給他台階下,在維護他這個老頭子的臉麵。
他看著眼前這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女孩,眼淚再也止不住,刷刷地流了下來。
這個曾經最堅定的反對者,在這一刻,用最直接,最樸素的方式,表達了他最徹底的臣服和最真摯的感激。
這一跪,跪掉的是他堅守了一輩子的陳舊觀念。
這一跪,也跪出了下溪村村民們對科學種田,對林冒煙最純粹的信任。
台下的村民們,看著這一幕,無不動容。
許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悄悄地抹著眼淚。
他們從劉根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也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這場小小的風波過後,分紅大會繼續進行。
劉根生家的“一千二百塊”,像一個標杆,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
一個又一個的家庭,領到了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巨額分紅。
八百,九百,一千……
曬穀場上,歡呼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整個下溪村,都沉浸在一片金錢與喜悅交織的狂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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