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清晨。
冬日的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散發著微不足道的熱量。
刺骨的寒風，依舊在下溪村的上空盤旋。
但這股寒意，卻絲毫無法冷卻村民們心頭的火熱。
天剛蒙蒙亮，整個下溪村就徹底沸騰了。
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冒起了嫋嫋炊煙，比往日裡早了至少一個時辰。
人們起了個大早，胡亂扒拉了幾口早飯，便穿上自己壓箱底的、最好最新的衣裳，朝著一個方向彙集而去。
村委會大院。
今天的村委會大院，被裝點得煥然一新，充滿了節日的喜慶氣氛。
院子中央，用磚頭和木板臨時搭建起了一個半米高的會台。
會台的背景牆上，掛著一條長長的紅色橫幅，上麵用毛筆寫著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
“福娃合作總社1991年度年終分紅大會”
橫幅的兩側還掛著一副對聯。
上聯是：科學種田勤勞致富家家住洋樓。
下聯是：團結互助共同發展戶戶開汽車。
橫批：感謝冒煙。
這副對聯，是老支書顧長山連夜想出來的，又請了鎮上最好的書法先生寫的。
雖然直白，卻道出了所有村民的心聲。
會台的正前方，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百條長板凳。
村民們、合作社的員工們，還有從麓山縣、清河縣各個加盟村趕來的村長代表們，早已坐得滿滿當當。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激動和期待的神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哎，你聽說了嗎？咱們合作社今年賺大發了！”
“何止是賺大發了！我聽在辦公室上班的親戚說，是個咱想都不敢想的數！”
“你說，我們家今年能分多少錢？能不能過萬啊？”
一個村民緊張地搓著手，滿懷憧憬地問道。
旁邊的張翠花立刻撇了撇嘴，像看土包子一樣看著他。
“過萬？你這點追求！我告訴你，今天在場的，要是哪家分紅沒過萬，那都對不起冒煙丫頭！”
她的話引來周圍一陣善意的哄笑。
是啊，如今的下溪村人，眼界早就不一樣了。
“萬元戶”這個曾經遙不可及的詞，對他們來說已經成了最低標準。
人群中，來自石橋村的村長張大壯，和柳樹灣的村長李秀華，正一臉羨慕地看著這熱鬨的場麵。
“乖乖，這下溪村，現在可真是氣派啊！”張大壯感慨道。
“是啊，”李秀華點點頭，眼神複雜，“跟著福娃乾，算是跟對了。就是不知道，咱們這些加盟村今年有沒有額外的分紅。”
就在人們熱烈的討論中，一陣汽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幾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在村民們敬畏的目光中，緩緩駛入了大院。
車門打開，麓山縣的父母官，何立峰縣長，在一眾領導的簇擁下，精神抖擻地走了下來。
林小燕、林遠山和顧長山立刻迎了上去。
“何縣長，您能來，真是讓我們這小山村蓬生輝啊！”林遠山緊緊握著何立峰的手，激動地說道。
何立峰哈哈大笑，用力地回握著。
“老哥，你這話就見外了！福娃合作社，現在可是咱們麓山縣的驕傲！你們的分紅大會，我這個當縣長的怎麼能不來捧場？”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那個穿著粉色小棉襖，像個瓷娃娃一樣的小女孩身上。
他笑著走過去，蹲下身子，親切地摸了摸林冒煙的頭。
“小總社長，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啊！”
林冒煙仰起小臉，奶聲奶氣地說道：“何伯伯好！今天不是我的大日子，是所有鄉親們的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