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下溪村的喧囂不僅沒有平息,反而以更加溫暖熾熱的方式升騰起來。
家家戶戶窗欞裡透出明亮燈火,青磚黛瓦上空嫋嫋升起夾雜著濃鬱肉香的炊煙。
整個下溪村,從村東頭到村西尾,都沉浸在一場規模空前的饕餮盛宴之中。
空氣裡彌漫著紅燒肉的甜香、燉菜的醇厚、爆炒的火爆。
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霸道地宣告著這個村莊此刻的富足與喜悅。
劉根生家的堂屋裡,一張圓桌被擺在正中央。
桌上滿滿當當地堆著至少七八道菜,每一道菜的主角都是今天上午才從豬身上分割下來的新鮮部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一大盆紅燒肉。
每一塊都切得方方正正,被燉得色澤紅亮,醬汁濃稠。
肥肉在燈光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瘦肉吸飽了湯汁,紋理清晰。
“乖乖!這福娃豬肉,就是不一樣啊!”
劉根生夾了一塊,滿嘴流油地讚歎道,“一點豬騷味都沒有,吃進嘴裡,全是肉本身的香味!”
張翠花端著最後一道殺豬菜從廚房裡走出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那可不!咱這豬,是吃著福氣菜,喝著山泉水長大的,能跟外頭那些吃泔水的豬一樣嗎?”
大鐵盆裡,大塊的五花肉、豬血腸、豬肝,與自家醃製的酸菜、粉條一同燉煮。
一家人圍著桌子,吃得頭也不抬,滿麵紅光。
吃喝到半酣,劉根生覺得光在自己家裡樂嗬還不夠儘興。
他抹了抹嘴,站起身,從牆角拿起一個酒壺。
“老婆子,給我把咱家自己釀的苞穀酒灌滿!我去找老顧喝兩杯去!”
“去吧去吧,少喝點!”張翠花笑著應道,手腳麻利地給他灌滿了酒。
劉根生拎著酒壺,推開自家大門,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通體舒泰。
放眼望去,整個村道上,像他這樣拎著酒壺,或者端著一盤自家做的拿手好菜的人不在少數。
“根生哥!去老支書家啊?正好,一起走!”
不遠處,李鐵柱笑著打招呼,他手裡端著一盤剛出鍋的醬豬蹄,香氣四溢。
“喲,鐵柱!你這豬蹄醬得可真地道!”劉根生湊過去聞了聞。
“哈哈,跟我走,讓你嘗嘗!”
兩人並肩走在村裡,沿途所見,皆是熱鬨歡騰的景象。
每一戶敞開的大門裡,都傳出劃拳猜令的吆喝聲、女人們的歡笑聲和孩子們追逐打鬨的嬉鬨聲。
大家不再像往年一樣隻守在自己家裡,而是把整個下溪村都當成了一個巨大的流動宴會廳。
這種家家富足、戶戶相親的氛圍,讓那幾位特意留下來的縣報記者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放棄了去鎮上招待所,而是選擇留宿在村裡,此刻正扛著相機,穿梭在這片幸福的海洋裡。
“老李,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年輕的攝影記者小王對著資深記者老李說道,“我跑了這麼多農村,從沒見過哪個村子過年是這個樣子的!”
老李不斷地按動快門,想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定格下來。
他將鏡頭對準一戶人家,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大爺正坐在門檻上,端著一個大碗。
老李走上前,輕聲問道:“大爺,今年過年,開心嗎?”
那大爺抬起頭,看到是記者,咧開沒剩幾顆牙的嘴,笑了。
“開心!咋不開心!”
他用筷子指了指碗裡的肉,又指了指屋裡桌上豐盛的菜肴。
“娃子,你不知道啊!以前過年,全村能殺一頭豬,那都是天大的喜事了!”
“我們這些老家夥,就盼著能分到一碗肉湯喝喝。”
他頓了頓,臉上泛著紅光,語氣裡充滿了感慨和自豪。
“現在你看看!現在跟著冒煙丫頭乾,我們發愁的,不是沒肉吃,是這肉太多了,該怎麼變著花樣吃才好吃啊!”
這句樸實中透著極致凡爾賽的話,讓兩位記者心中巨浪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