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套房裡,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林小燕死死地盯著林冒煙,漂亮的臉蛋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
“給我一個理由!”
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都在發抖。
“給我一個不把他立刻送進監獄的理由!”
林冒煙卻沒有立刻回答。
她隻是拿起桌上那把紫砂茶壺,不疾不徐地,給林小燕麵前那隻已經空了的骨瓷茶杯裡,重新續上了滾燙的茶水。
氤氳的茶氣嫋嫋升起,模糊了她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
“小姑,先喝口水,順順氣。”
她的聲音軟糯輕柔,卻帶著一種奇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與房間裡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抓一個王技術員,太容易了。”
林冒煙緩緩開口,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我們手裡有賬本,有錄音,還有春花嬸的字條。隻要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他下半輩子就得在牢裡啃窩頭。”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旁同樣怒不可遏的田苗和神色冰冷的張琪。
“我們甚至可以把陳粵生也一起拉下馬。他用人失察,監管不力,還敢開口包庇親戚,開除他都是輕的。”
“但是,然後呢?”
林冒煙輕輕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這句輕飄飄的反問,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林小燕的怒火上。
她愣住了。
“然後?”
“然後,我們福娃集團在全國,有上千上萬個加盟村。”
林冒煙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酒店的牆壁,看到了那片廣袤的華夏大地。
“我們有上萬個,像王技術員一樣,被派駐在全國各地的基層員工。”
她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深沉的憂慮。
“今天,我們因為運氣好,碰巧來了鵬城,才發現了荔枝灣這個姓王的蛀蟲。”
“那遠在千裡之外的,魯省煙台管蘋果園的李技術員呢?蜀地成都管辣椒基地的張技術員呢?”
“他們的屁股,就一定乾淨嗎?”
林冒煙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小姑你想想,如果我們今天,隻是悄無聲息地,讓警察把他抓走,再內部處理掉陳粵生。那對其他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們隻會覺得,是王技術員自己倒黴,手腳不乾淨,點兒背被抓住了。”
“他們不會害怕,更不會警醒。他們隻會變得更小心,更隱蔽,下一次,會把自己的尾巴藏得更深!”
她加重了語氣,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
“我們今天,隻是拔掉了一根雜草,但那片滋生雜草的土壤,還在那裡!”
“下一次,可能長出更多我們看不見的毒草,悄悄地,吸食我們福娃的養分,直到有一天,把整個根基都蛀空!”
這一席話,說得林小燕臉上的怒氣,一點點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甚至帶著幾分後怕的清醒。
她明白了。
冒煙看得,比她遠得多,也深得多。
她看到的,不是一個個體,一個貪婪的蛀蟲,而是一個龐大體係背後,那個致命的、正在潰爛的漏洞。
“那你……想怎麼做?”
林小燕的聲音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她知道,這個小侄女的心裡,一定已經有了更周密的計劃。
“殺雞儆猴。”
林冒煙的嘴裡,輕輕吐出四個冰冷的字。
她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此刻閃爍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屬於頂級獵食者的光芒。
“我們不僅要抓他,我們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他風風光光地請上台,再狠狠地,一腳踩進爛泥裡!”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