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冒煙這句雲淡風輕的話，讓酒店套房裡熱鬨的空氣瞬間凝固。
高遠臉上的愁容僵住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還沒他大腿高的小女孩，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
“冒煙妹妹，你……你彆開玩笑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手卻有些不穩。
“我現在能保住這個小檔口，不虧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做大一百倍？那不是天方夜譚嗎？”
旁邊的田苗也倒吸一口涼氣，誇張地捂住了嘴巴。
“一百倍？我的天，冒煙，你這是要讓高遠當地產大亨嗎？”
張琪沒說話，隻是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透著一絲探究。林小燕則是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既無奈又期待。
“我沒有開玩笑呀。”
林冒煙從沙發上輕巧地跳下來，噠噠噠地跑到高遠麵前。
她仰著小臉，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一種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當高遠的目光與這雙眼睛對上時，心裡莫名“咯噔”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小女孩，不是在說笑。她是認真的。
“高遠哥哥，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林冒煙的小臉上帶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嚴肅。
高遠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將茶杯穩穩放在桌上，像個即將接受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好，你問。”
“第一個問題。”林冒煙伸出一根肉乎乎的食指，“你現在賣的海鮮，從哪裡進貨？”
“從黃沙市場的上遊批發商那裡拿。”高遠老實回答，“我們這些小檔口，沒資格直接去碼頭跟漁船談。”
“第二個問題。”林冒煙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你的客戶，都是些什麼人？”
“主要是附近的一些小飯店，大排檔，還有一些零散買菜的街坊。”
“第三個問題。”林冒煙的表情愈發嚴肅，“你賣的海鮮，和市場裡其他其他檔口賣的海鮮，有區彆嗎？”
高遠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沒……沒什麼區彆。大家賣的都是那些常見的養殖魚蝦蟹。”他歎了口氣，“偶爾能搶到一些野生的好貨，但那得靠運氣。”
林冒煙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似乎並不意外。
她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轉身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窗外，是羊城璀璨無垠的夜景，萬家燈火如繁星般鋪滿大地。
“高遠哥哥，你看。”她的小手指向窗外的無邊夜色。
“這座城市，有一千多萬人口。這一千多萬人裡，有多少人喜歡吃海鮮？”
“又有多少人，願意為了吃到更新鮮，更稀有，更高品質的海鮮，而花更多的錢？”
她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高遠。
“你現在做的，隻是在市場最底層、最擁擠、競爭最慘烈的那一塊，跟幾百個同行，搶那點少得可憐的麵包渣。”
“你有沒有想過，跳出你現在這個小小的魚塘？”
“去那片更廣闊，還沒有被人發現的藍海裡，當唯一的鯊魚？”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剖開了高遠目前困境的核心。
高遠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不是沒想過，他做夢都想。可是……
“冒煙妹妹，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他苦澀地笑了笑，聲音裡滿是現實的無奈。
“可是，我沒本錢，沒人脈，沒資源。我拿什麼去跳？拿什麼去當鯊魚？”
他頹然地靠在沙發上，“我就是那片藍海裡，一條最普通的小魚。隨時都可能被更大的魚一口吃掉。”
林冒煙卻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強大自信。
“你沒有，但是，我們有啊。”
她的小手指向了林小燕，指向了張琪，指向了田苗，最後，指向了她自己。
“高遠哥哥，你忘了我們是做什麼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