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戰士,準備戰鬥!”
張大兵一聲如洪鐘大呂般的大喝,霎時叫醒了半個屯子!
清晨的老北風仿佛卷著雪沫子,抽在臉上跟小刀子拉肉似的。
野豬河套凍瓷實了,冰麵底下卻隱隱傳來悶響,像有巨獸在河床翻身。
張大兵裹著將校呢大衣,領子上的霜結了半指厚,他眯眼瞅著河對岸黑黢黢的老林子,嘴裡呼出的白氣剛冒頭就被風扯碎。
“整利索沒?”他嗓子像砂輪蹭鐵皮。
旁邊小戰士“啪”一個立正,凍得通紅的耳朵直抖擻:“報告首長!東西兩翼各架三挺五六式班機!上遊河口用鐵蒺藜網子焊死,連耗子都甭想溜!”
張大兵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嗯”,枯樹皮似的手一揚。
三輛草綠帆布篷的嘎斯69越野車,引擎吼得像老熊,排氣管噴著濃黑煙,碾過河麵,“嘎吱嘎吱”鑿出深溝,直插老林子腹地。
“這次地方能找對嗎?”
上車後,張大兵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錢問明。
錢問明眉毛一挑,緊了緊手中的槍杆子。
“你當我眼珠子是瞎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任由外麵的景色不斷向後逝去。
車隊停在距離團結屯五十裡左右的一處密林外。上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從齊刷刷的從車上跳下來,做著戰鬥前最後的準備。
張衛國和老杆子等人,也在幾位士兵的護送下來到這裡。
隻是在這身經百戰的士兵麵前,他們的存在顯然沒有了那麼重要。
車剛停穩,張大兵就踹門跳下,軍靴砸在泥土上“咚”一聲。
他沒急著動,反手從副駕拽出個狹長的油布槍套。
布套一扯,裡頭家夥事露了相——槍管長得邪乎,比尋常五六半多出一大截,黝黑發藍,槍托卻是老胡桃木,油潤得能照見人影,托腮板位置鑲著塊暗綠的鹿皮墊。
“老首長,您這‘鐵掃帚’…真能頂用?”警衛員小劉哈著白氣,眼珠子黏在那怪槍上。
張大兵沒搭腔,枯指頭“哢噠”一撥保險,又從大衣內袋摸出個沉甸甸的鐵皮彈匣。
彈匣塞進去,“嚓啦”一聲脆響,利落得讓人心尖一顫。他單手持槍,槍管斜指灰蒙蒙的天,大步流星就朝前蹽。
其餘士兵見狀,也趕忙跟了上去,和張大兵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林子裡雪殼子深,棉膠靴踩下去“噗嗤”一聲悶響,沒到腳脖子。
林子深處靜得瘮人,隻有風刮樹梢的“嗚嗚”聲。
腐葉爛泥被大雪蓋了,那濃得嗆鼻的腥臊氣卻蓋不住,直往人鼻孔裡鑽。
張大兵忽地停腳,靴尖碾開浮雪,底下赫然一道海碗粗的粘膩拖痕,邊緣還粘著幾片鐵灰色的碎鱗。
“哼,藏得挺深。”他鼻子裡噴出兩股白煙,槍口順勢往左前方一壓。
前麵是個半凍的爛泥塘,油綠的浮萍被冰碴子糊住,像塊發黴的綠玻璃。
幾根枯樹杈子斜插在泥裡,枝丫上掛著冰溜子。
死寂中,水麵悄沒聲地鼓起個包,“啵”地破開,兩點綠豆大的黃光在渾濁的水下幽幽一閃。
張大兵根本沒用眼睛瞄。槍托隻是隨意往肩窩一抵,右手食指閃電般一勾!
“咣——!”
槍響了!不是脆生的“砰”,是“咣”!
像鐵錘砸空油桶,震得人耳膜嗡嗡的,一道赤紅的火線撕裂晦暗,穿冰破水!
“嗷!”水麵猛地炸開巨浪!一條三米多長的鱷魚翻著白肚皮就漂了上來,天靈蓋開了個碗大的窟窿,紅白之物汩汩往外冒,把水染得一片猩紅。
一股焦糊的硝石味兒混著濃烈的血腥氣,猛地在這夏夜裡彌漫開。
“我的親娘……”後麵跟著的戰士小王小聲嘀咕,舌頭有點打結,“這…這殺傷力趕上小炮了!”
張大兵跟沒聽見似的,槍口紋絲不動。
他腮幫子緊貼那冰涼的胡桃木托,渾濁的老眼鷹隼般掃過泥塘。
水麵剛恢複點平靜,“嘩啦”一聲,又是兩條鱷魚被血腥味激得躥出,張著血盆大口直撲岸邊!
張大兵手腕子一抖,快得隻留下殘影!“咣!咣!”連著兩記悶雷炸響!槍口焰在昏暗中連成一片橘紅的光扇!
左邊那條,子彈從大張的喉嚨貫入,後頸炸開,半拉脖子沒了,腦袋軟塌塌歪在一邊。
右邊那條更慘,子彈精準楔進左眼,半個頭蓋骨帶著腦漿子掀飛出去,“啪嗒”糊在旁邊凍硬的樹根上。
三條鱷屍,不到五息。爛泥塘徹底開了鍋,血水翻湧。
“彆他娘乾瞅著!”張大兵吼了一嗓子,槍栓“哢嚓”一拉,還冒著絲絲青煙。
“外圍的小嘍囉!給老子清乾淨!子彈管夠!讓這幫‘鐵背王八’嘗嘗咱們戰士們的道法!”
他身後那五六個兵蛋子這才如夢初醒,手裡的五六式半自動和五三式步騎槍“砰砰砰”爆豆般響起來,子彈潑水似的砸進翻騰的血水塘。
鐵砂和子彈打得冰麵碎屑亂飛,水花四濺,底下藏著的、被血腥味引出來的小鱷魚崽子頓時遭了殃,慘嚎著翻滾,血水染紅了大半個泥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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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兵壓根沒理那熱鬨。
他端著那杆“鐵掃帚”,步子又沉又穩,像頭老熊,直插向老林子更深處。靴子踩在倒伏的朽木上,“哢嚓”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