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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敗小院裡的寒氣，像是被那三個孩子虛弱的氣息和滿地的血腥味給凍住了。
李大龍那句“連根拔起”的怒吼，在死寂的院子裡嗡嗡回蕩，帶著鐵鏽和硝煙的味道，砸在每個人心坎上。
“都給老子聽真亮兒的！”
李大龍那雙熬得通紅的豹眼，掃過院子裡所有戰士和聞訊趕來的街道乾部、民警，聲音嘶啞卻像重錘敲鐵。
“這不是一窩耗子！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禍害的是咱黑龍城的根苗子！今兒個，咱就給它來個兜底抄！”
他大手一揮，指向地上那堆被捆得跟死狗似的人販子，尤其是那個手腕被跺斷、疼得直抽抽的公鴨嗓頭目：“撬！給老子把他們的牙撬開！祖宗八輩、上線下家、同夥老巢，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吐出來！王連長！”
“到！”警衛連長王鐵柱挺胸應道，臉上還帶著剛才扛圓木留下的汗堿印子。
“你親自帶人審！就在這院兒裡審！讓這幫雜碎也嘗嘗這‘耗子洞’的滋味！”
“告訴他們，要是說不出來同夥的名字，明天就統統拉出去槍斃，一天都不能多活！！”
李大龍咬著後槽牙，腮幫子一鼓一鼓，“用啥法子我不管！天亮之前，老子要結果！”
“是！保證撬開他們的腚眼子也得把話掏出來！”
王鐵柱獰笑一聲，點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戰士，拖著死狗般的人販子就往旁邊稍微避風的破屋裡走。
很快，裡麵就傳來壓抑的咆哮、沉悶的擊打聲和不成調的哀嚎，混雜著戰士厲聲喝問的東北腔：“說！同夥在哪嘎達貓著呢？！城南廢磚窯還有幾個窩點？！孩子都賣哪去了？！嘴硬？行啊，老子看你骨頭有多硬！”
院子裡，士兵們像梳篦子一樣，一寸寸地搜索著這罪惡的巢穴。
破炕席被徹底掀開，露出底下潮濕發黴的土坯；牆角的耗子洞被鐵鍬生生擴開，刨出半袋子發黴的苞米粒和幾枚沾著泥的硬幣；就連那個醃酸菜的破缸，也被咣當砸碎，缸底除了汙黑的泥漿，啥也沒有。
張衛國他蹲在院門口，看著衛生員給張鐵山重新包紮胳膊上的傷口。
那口子不淺，翻著紅肉，被鹹菜湯和碎玻璃碴子汙染過，衛生員用雙氧水衝洗時，滋滋地冒著白沫子，他愣是一聲沒吭，隻有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這時候張衛國也才猛然想起，張鐵山的孩子也要出生了，雖然比自己的孩子會晚上幾個月。
不過張鐵山這一路求子的艱辛，他張衛國可是比誰都清楚！
“大哥，疼就哼哧兩聲，不丟人。”張衛國遞過去一根“大生產”，自己也叼上一根，劣質煙草的辛辣味勉強壓下了鼻腔裡的血腥和酸臭。
“哼，這點口子，算個逑！”
張鐵山嘬了口煙，煙霧從鼻孔噴出，混著寒氣，“當年在朝鮮，凍掉腳指頭老子都沒眨巴眼！就是…就是心疼那幾個娃啊…”
他渾濁的老眼望向胡同口，仿佛還能看見吉普車卷起的雪塵，“那麼小的崽子，遭這大罪…造孽啊！”
李強像個門神似的堵在院門口，嶄新的翻毛大頭鞋踩著凍硬的地麵，碾著幾塊碎磚頭。
他臉上那道被玻璃劃開的口子結了暗紅的痂，像條猙獰的蜈蚣。
他沒說話，隻是抱著膀子，眼神像刀子一樣剮著破屋裡審問的動靜，每聽到一聲悶響或慘嚎，他緊繃的下頜線就鬆快一分。
懷裡那柄沒來得及見血的侵刀，在軍大衣下隱隱散發著冰冷的鐵腥氣。
時間在寒風和壓抑的審問聲中一點點爬過。東方天際泛起一絲慘淡的魚肚白，映得雪地一片死灰。
終於，破屋的門“哐當”一聲被踹開！
王鐵柱像頭剛搏鬥完的雄獅，大步流星走出來，棉軍帽歪戴著，額頭上全是汗，手裡攥著幾張寫滿字的信紙，墨跡還沒乾透。
“團長！撂了！全他娘的撂了！”
“您這招真是神了，一說舉報彆的同夥就能活命，這群畜生就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全撂了！”
王鐵柱的聲音帶著興奮的嘶啞，把信紙拍在李大龍手裡。
“城南廢磚窯！根本不是啥落腳點，是他們的老巢！裡頭至少還有五六個雜碎看著！還有…還有七個娃！鬨不好都是最近咱城裡和隔壁縣城報失蹤的！”
他喘了口粗氣，指著信紙上一個用紅筆狠狠圈出來的名字。
“這癟犢子還交代了上線的名兒和地址，在鄰省靠山屯，是個專門‘收羊’的老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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