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是隨著幾場連綿的冷雨,悄無聲息卻又堅定不移地滲透進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的。暑氣被徹底驅逐,早晚的風帶著凜冽的鋒芒,刮在臉上,已不僅僅是涼爽,而是一種帶著乾燥顆粒感的、實實在在的冷。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像一塊洗褪了色的舊布,難得見到幾日透徹的陽光。城市仿佛被這寒意抽去了些許活力,顯露出幾分蕭索,但在那些被圍擋圈起來的建築工地裡,卻依舊彌漫著一種與季節格格不入的、塵土飛揚的喧囂與躁動。
藍夢給“星語占卜”那扇總是漏風的木窗仔細貼上了密封條,又換上了一副厚實的絨布窗簾,試圖將窗外愈來愈深的秋意隔絕開來。貓靈則徹底放棄了它那些追求“形態美學”的飄逸姿勢,整日裡試圖將自己那半透明的、泛著瑩綠光暈的靈體,最大限度地塞進藍夢剛剛從箱底翻出來的、插著電卻還沒完全熱起來的電熱毯的褶皺裡——儘管這種行為除了獲得一點可憐的心理慰藉外毫無物理意義,並且嚴重阻礙了藍夢偶爾也想蹭點暖氣的正當權益。
“冷啊……寒氣入骨,不,入魂……本王的靈力都要被這鬼天氣凍得凝結了……”貓靈把自己團成一個不斷微微顫抖的擬態)光球,死死霸占著電熱毯控製器旁邊最“優越”的位置,聲音帶著誇張的顫音,“小藍子,下次咱們接功德任務,能不能優先考慮一下工作環境?比如,幫暖氣管道裡寂寞的水鬼牽個紅線,或者給地熱井裡暴躁的火靈做做心理疏導什麼的……有穩定熱源的地方優先考慮啊!”
藍夢正對著電腦屏幕,研究一款新出的、以東方民俗恐怖為主題的單機遊戲,頭也不回,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少來這套!你一個能量體構成的靈體,冷熱不侵是基本設定好嗎?彆在那兒占著茅坑不拉屎,起開,我要開高溫檔了,冷死了!”
“無情!何其冷酷!”貓靈立刻換上一副被傷害至深的語氣,光球波動著,“本王這乃是心冷!是這蕭瑟秋風、萬物凋零所帶來的,發自靈魂深處的、形而上的蒼涼與孤寂!你這等隻知物理溫度的凡人,豈能理解?”
就在這一人一靈魂)圍繞著電熱毯使用權進行日常扯皮之際,一股極其沉重、壓抑,帶著濃厚土石腥氣、陳舊水泥粉末味以及某種……被長久禁錮後產生的、近乎凝固的憤怒與無比執拗的守護意誌的能量波動,如同深埋地底的暗流,緩慢、滯澀,卻又無比堅定地滲透過厚厚的牆壁和窗簾,彌漫進了占卜店的空間。這股能量並不像尋常怨靈那樣充滿暴戾的攻擊性,反而更像是一塊被歲月夯實的土石,帶著一種曆經漫長光陰沉澱下來的悲愴和一絲不容置疑、不容侵犯的守護決絕。
貓靈幾乎瞬間就停止了它那浮誇的“表演”,顫抖的光球迅速舒展開來,恢複成貓咪的輪廓,擬態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達般警惕地轉動著,鼻子虛影)也用力嗅探著無形的能量氣息:“嗯?這個感覺……很特彆。像是地縛靈?能量頻率不對……不是人類的魂魄。是動物?犬科?能量場非常古老,幾乎和泥土、水泥融為一體了。怨念本身不算深重,但這份執著……太強烈了,像是在死死地守著什麼東西,寸土不讓。”
藍夢也停下了手中的遊戲,凝神仔細感知。這股能量確實非常奇特,不同於以往遇到的任何靈體,它沒有強烈的訴求,也沒有宣泄的欲望,更像是一個沉默寡言、卻意誌如鋼鐵的哨兵,固執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堅守著屬於它的那片方寸之地,拒絕任何外來的改變。
沒過多久,占卜店的木門被人有些猶豫地推開,帶進一股外麵清冷的空氣和淡淡的塵土味。一個穿著醒目的橙色環衛工馬甲、臉上刻滿了風霜與愁苦皺紋的中年大叔走了進來。他手裡捏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不停地來回搓動著,眼神裡混雜著困惑、不安,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請、請問……您就是藍……藍大師嗎?”大叔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帶著明顯的本地口音,語氣裡充滿了不確定和期盼,“我……我好像撞上點邪乎事兒了,跟……跟俺們工地有關,好像……還跟狗扯上關係了。”
大叔自稱姓王,是城北一個正在進行老舊小區改造工程工地上的夜間看守。那個工地規模不小,幾棟有著幾十年曆史的老紅磚樓已經被拆成了廢墟,大部分區域平整完畢,露出了黃褐色的土地,隻剩下一些頑固的地基和零星幾段殘破的牆體,如同巨獸的骨骸般散落在偌大的工地上。
“就俺們工地那個東南角,犄角旮旯那兒,”王大叔用手比劃著,試圖描述清楚位置,“有個老大的水泥墩子!也不知道是當年蓋樓時乾啥用的,墩實得很,灰撲撲的,挖掘機上去刨了幾下,愣是隻蹭掉點皮!項目經理說了,過兩天就調大功率的破碎錘過來,非得給它敲碎清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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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邪門的是,”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什麼聽見,“就從大概三天前開始,隻要天一擦黑,工地上沒啥人了,那水泥墩子附近,就能聽見狗叫聲!不是活蹦亂跳的狗叫,那聲音……悶了吧唧的,嗚嗚咽咽的,有時候像哭,有時候又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低吼,聽得人後脖頸子直冒涼氣!瘮得慌!”
他繼續說道,有幾個膽子大、晚上留下來看守材料的工人,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過,水泥墩子旁邊有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子,看輪廓像是一條挺壯實的大狗,就那麼蹲坐在墩子旁邊,一動不動,眼睛裡冒著幽幽的綠光,誰要是敢靠近那墩子,它就衝誰齜牙,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可等人拿起強光手電筒照過去,那黑影唰一下就沒了,墩子旁邊空空如也,隻有冷風卷著沙土。
“最玄乎、最嚇人的是老李碰到的事兒!”王大叔臉上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老李是開小型挖掘機的老師傅了,昨天白天,他想著先把那水泥墩子周邊的碎磚頭、爛鋼筋清一清,給後麵破碎錘乾活騰地方。結果他那小挖機剛開到離墩子還有五六米遠的地方,機器突然就‘噗’一聲,毫無征兆地熄火了!怎麼擰鑰匙、怎麼搗鼓都打不著,就像徹底斷了電一樣!老李當時就嚇得夠嗆,他說就那麼一瞬間,感覺一股子涼氣,嗖嗖地從腳底板直竄到天靈蓋,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好像有個看不見的東西,就在旁邊死死地盯著他,那眼神……冰冷冰冷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狠勁兒,就是不讓他動那個墩子!後來還是我們幾個過去,連拉帶拽把他從那小挖機駕駛室裡弄出來,把他拖到離那墩子起碼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你說怪不怪?他那機器,一擰鑰匙,轟隆一聲就著了!邪門!太邪門了!”
王大叔愁容滿麵地總結道:“現在工地上都傳遍了,說什麼的都有。最多的說法,就是那水泥墩子底下肯定壓著東西,是成了精的‘狗仙兒’在守著,不讓人動它那‘家’。工人們心裡都直犯嘀咕,毛毛愣愣的,乾活也沒心思了,尤其是晚上,都沒人敢往那東南角去。這工期眼看著就要耽誤,我就是個看工地的,這責任我可擔待不起啊。藍大師,您是有本事的人,您給瞧瞧,這到底是咋回事?能不能……想想辦法,讓那‘東西’彆再嚇唬人了?或者,您給指條明路,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把這坎兒過去?”
貓靈悄無聲息地飄到滿麵愁容的王大叔身邊,仔細感應著他身上沾染的氣息以及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碎片,片刻後回到藍夢肩頭,通過靈契傳遞來確認的信息:“他沒編瞎話。那個水泥墩子確實附著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動物靈體,是犬科無疑,而且其能量頻率幾乎已經和那墩子的水泥、泥土物質結構深度融合了,形成了某種共生或者說禁錮的狀態。它沒有主動害人的意圖,能量很純粹,就是一股子……‘不讓碰’的執念。守護的意誌強烈得驚人,幾乎成了它存在的唯一意義。”
藍夢心中微微一動。一個與冰冷水泥墩子幾乎融為一體的狗類靈魂,如此執著、甚至不惜顯現靈異來守護那片地方?這背後,一定埋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甚至可能已經被時光遺忘的故事。
她答應了王大叔,隨他一起去那個工地實地查看一下。穿過滿是碎石、泥濘和廢棄建築垃圾的工地,來到東南角,那個灰撲撲、表麵粗糙、顯得格外敦實且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水泥墩子,孤零零地矗立在那裡,像是一個沉默的、來自過去的紀念碑。貓靈率先飄了過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墩子,將靈體的感知力如同觸須般延伸出去,仔細探查那沉澱、凝固在水泥分子之中的靈魂印記與殘留的記憶碎片。
這個過程花費了一些時間。當貓靈再次飄回藍夢身邊時,它的語氣帶著一種罕見的沉重與肅穆,仿佛剛剛閱讀完一部悲壯的史詩:“弄明白了。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這裡還不是現在這樣的小區,是一片格局雜亂的平房區。這個水泥墩子所在的位置,以前是一戶人家的院子。那戶人家,養了一條非常聰明、極其忠心的大狼狗,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那家有個小男孩,大概七八歲年紀,和那條大狼狗感情特彆深,幾乎是形影不離,狗是他最好的玩伴和保護者。後來,不幸發生了,這片平房區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起了大火,火勢蔓延得很快,非常猛烈。”
貓靈的聲音低沉下去:“據說,那條大狼狗本來是有機會自己逃出來的,它的敏捷和力量足以讓它衝出火海。但是,它沒有。它一次又一次地、不顧一切地衝進已經被火焰吞噬的屋子裡,最後一次,它用儘力氣,把那個被濃煙嗆暈、被困在角落裡的小男孩,硬是從火海裡拖了出來,甩到了相對安全的空地上。而它自己……卻因為體力耗儘,或者被掉落的燃燒物砸中,沒能再跟著衝出來……最終,被無情的大火和倒塌的房屋廢墟,徹底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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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災過後,人們清理廢墟,忙著重建家園,也許是沒有找到,也許是埋得太深,最終也沒有發現那條狗的屍體。再後來,這片地方規劃重建,打下了新的地基,澆築了水泥……很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將那隻忠犬最後殞命、堅守至死的地方,連同它可能尚未完全腐朽的遺骸,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忠誠魂魄,一起被深深地、永久地澆築進了這個後來形成的水泥墩子的基礎之中。”
“它的靈魂,因此沒有離開,也根本無法離開。它被禁錮在了這裡,與水泥、泥土融為了一體。但它還記得,牢牢地記得,它要守護這裡,守護這片它的小主人曾經生活、玩耍過的土地,守護它用生命扞衛的‘家’。所以,當你們現在要動用機械,徹底拆毀這個它視作最後‘家’與‘職責’象征的水泥墩子時,它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和侵犯,才會本能地顯現出力量,阻止任何靠近和破壞的行為。”
藍夢和王大叔,以及旁邊幾個因為好奇而悄悄圍攏過來的工人,都靜靜地聽著,原本彌漫在空氣中的恐懼與不安,漸漸地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酸楚、震撼與由衷敬意的複雜情緒所取代。看向那灰撲撲、毫不起眼的水泥墩子的目光,也徹底改變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王大叔喃喃自語,粗糙的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安全帽的邊緣,眼神裡充滿了感慨,“是條義犬啊……怪不得……”
“那……那師傅,現在咱們該咋整?”一個年輕些的工人,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問道,“總不能因為它……咱這樓就不蓋了吧?這麼多人都等著呢。”
藍夢從沉重的氛圍中回過神來,思索了片刻,對王大叔說道:“它並非心存惡念,隻是執念太深,未能解脫。或許,我們可以嘗試跟它‘溝通’一下,將這裡即將發生的變化,坦誠地告訴它。並且……我們可以為它做一些事情,比如,賦予它一個新的、象征性的‘守護’職責,或者,幫助它的靈魂從這水泥禁錮中得到慰藉和安息。”
她讓王大叔去準備幾樣東西:一些乾淨的、最好是清澈的飲用水,一些品質好點的狗糧優先選擇肉味濃鬱的),還有一把全新的、未曾使用過的鐵鍬。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給狼藉的工地染上了一層淒涼的橘紅色。藍夢、貓靈、王大叔以及幾個自願留下的、膽子較大的工人,再次來到了那個水泥墩子前。氣氛顯得有些肅穆。藍夢將準備好的清水和狗糧,恭敬地、輕輕地擺放在墩子前方乾燥的地麵上。王大叔則拿起那把嶄新的鐵鍬,在藍夢的示意下,在距離墩子幾米遠的一處相對平整、乾淨的空地上,開始用力挖掘起來。
旁邊的工人們雖然不太明白具體用意,但還是屏息靜氣地看著。泥土在鐵鍬下被一鍬一鍬地翻開,散發出濕潤的土腥氣。貓靈懸浮在水泥墩子的正上方,靈體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開始將藍夢輕聲訴說的話語,以及他們準備為這隻忠犬建立一個象征性的新“家”、賦予它新的守護使命的意圖,通過精妙的靈能波動,清晰地、反複地傳遞向那沉睡在水泥之中的古老靈魂。
“我們都知道了你的故事,”藍夢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十足的誠意,回蕩在寂靜的傍晚空氣中,“你非常勇敢,非常忠誠。你救了那個孩子的命。這裡的人們,都會記得你,感謝你。但是,你看,這個地方,馬上就要發生變化了。舊的房子沒有了,會有新的、更高的樓房在這裡建起來。將來,會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在這裡生活,玩耍。你的這個舊家,這個水泥墩子,需要被移開,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一直縈繞在墩子周圍的、沉重而固執的守護意誌,產生了一絲細微的、清晰的波動,仿佛一個沉睡的巨人被喚醒,流露出困惑與不安的情緒。
“但是,”藍夢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溫和而堅定,她伸手指向王大叔正在挖掘的那個淺坑,以及坑中那塊充當碑石的石塊,“我們想在這裡,就在這片你曾經用生命守護過的土地上,為你立一個小小的碑,一個屬於你的、不會被拆除的地方。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守護這片新的土地,看著新的生活在這裡一天天延續,保護將來住在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孩子,就像你當年,毫不猶豫地保護那個小男孩一樣。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比你一直守著一個冰冷、孤獨的水泥墩子,更有意義?你的忠誠和勇敢,應該被更多的人知道和銘記,而不是被埋沒在廢墟裡。”
王大叔此時已經挖好了一個不算深、但足夠莊重的坑,他將那塊表麵相對平整的石頭端正地放入坑底,權當是這座特殊紀念碑的基石。周圍的工人們默默地看著,眼神裡不再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然的敬意。
貓靈全力運轉著靈能,將這股來自生者的、真誠的善意、理解以及賦予新使命的提議,一遍又一遍地、清晰地傳遞到那水泥深處沉睡的靈魂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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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般地,水泥墩子周圍,那股如同磐石般沉重、固執的能量場,開始慢慢地、一點點地鬆動、軟化,如同堅冰遇暖。空氣中,那曾經困擾工人們的、悶悶的狗吠聲似乎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仿佛跨越了漫長時光、終於得以釋然的、悠長而深沉的歎息,如同秋風拂過空曠的原野。
隨後,在所有人驚愕而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那灰撲撲的水泥墩子表麵,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如同夏夜螢火蟲般的光點,一點點地、艱難地滲透出來。這些光點彙聚在一起,形成一團柔和的光暈,緩緩地、依依不舍地飄離了墩子,向著那塊剛剛埋下的碑石上方飄去。光暈在石碑上空盤旋了三圈,仿佛在進行最後的、深情的告彆與致意,然後,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般,悄然地、徹底地融入了那塊普通的石頭之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晰地感覺到,一直如同無形枷鎖般縈繞在水泥墩子周圍的那股陰冷、壓抑、令人心悸的氣息,在這一刻,徹底地、乾乾淨淨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寧靜的、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暖意的平和感,籠罩了這片小小的區域。
“它……它這是……同意了?走了?”王大叔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貓靈緩緩地降落下來,擬態的頭顱微微一點,傳遞出肯定的意念:“它接受了這份善意和新的使命。它放下了對舊‘家’的執念,選擇了繼續以另一種形式守護這片土地。現在,這個水泥墩子,已經隻是一個普通的水泥墩子了,可以拆了。”
第二天,巨大的破碎錘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沉重地敲擊在水泥墩子上。墩子在強大的機械力量下,迅速碎裂、瓦解,變成了一堆普通的建築垃圾,被清運車拉走。工地的施工恢複了正常。而工人們,卻自發地在原本埋下碑石的地方,用工地常見的紅磚,簡單地、卻頗為用心地壘了一個小小的、象征性的狗窩形狀的遮蔽物,並將那塊融入忠犬魂靈的石塊鄭重地立在前麵,朝向即將拔地而起的新樓。沒有人特意組織,但從此以後,偶爾會有路過的工人,默默地放上一根火腿腸,或者幾塊肉乾,也有人會在那小石碑前駐足片刻,仿佛在向一位無言的守護者致意。
一顆嶄新的、散發著沉穩厚重氣息的星塵,在工地那片已然變得平常的上空緩緩凝聚成形。它呈現出大地的土黃色,內部蘊含著如同岩石般亙古不變的、堅定的守護意誌呈現出淡淡的金色),邊緣則流動著一絲終於獲得解脫與內心安寧的柔和白光。這顆承載著忠誠、犧牲與跨越時空理解的星塵,沉穩地、莊嚴地融入了貓靈脖頸上那條記錄著漫長功德旅程的虛幻項鏈,成為了第一百三十二顆銘刻著非凡記憶的光點。
“第一百三十二顆了。”貓靈凝視著項鏈上那新增的、光芒內斂而溫潤的星塵,沉默了許久,難得地沒有發表任何多餘的評論或吐槽。
藍夢望著那片機器轟鳴、塵土飛揚,即將煥然一新的工地,望著那個不起眼的、卻蘊含著一段悲壯往事的小小“狗碑”,輕聲道:“有些守護,能夠跨越生與死的界限,甚至超越物質形態的束縛。人性的複雜之處在於,我們為了發展和未來,會毫不猶豫地推倒舊的藩籬,但在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依然會為生命所展現出的最純粹、最極致的忠誠、勇敢與犧牲,保留一份最深的敬意和永恒的懷念。”
蕭瑟的秋風依舊不知疲倦地吹拂著,卷起工地上細小的塵土,打著旋兒掠過。那個由磚塊和石頭簡單構築的小小“狗碑”,靜靜地矗立在未來的高樓腳下,像一個無言的見證者,又像一個沉默的承諾,巧妙地連接著鮮血染紅的過去與充滿希望的未來,連係著永恒的死亡與不朽的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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