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叢沒負張紅仁的期望,吃過早飯,拉著電話線,來到屋簷下的小桌上。
先是撥回水廠給自己請假。
再是給紡織廠的兩個熟人打了通電話,幫張紅軍請了五天假。
掛斷電話,無意瞥見一個人影閃過,他愣了愣,繼續翻開電話簿,給鋼鐵廠的三叔打電話。
聯絡了幾句,正說到請假,隻見許婆子衝過來,胡亂按著電話鍵:“不能請假!不能,老大好好的,他年前才請了假!女婿!不能呀,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張知叢嘴角噙著笑,聲音卻很清冷:“我覺得他需要請假。”
李家旺也湊了過來,激動的說:“不用不用,真的,是老婆子不懂事,胡言亂語。”
說著,他使勁將許婆子扯到身後:“女婿,她這人嘴笨,不會說話,有什麼不對之處,你彆放在心上,以後我定好好管著她。”
一個電話能幫老大請假,那他能不能在電話裡開了老大?李家旺不敢賭,哪怕無法開除,告個狀肯定能辦到。
兒子在鋼鐵廠好好的,他可不想失去這份體麵。
張知叢眯著眼,緩緩掃過兩人:“既然你們不想他回江市發展,那算了吧,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想清楚了再說。
我帶了些練習冊,拿回去喊李躍給兩個孩子好好輔導下。”
李家旺急急點頭:“是是是,明天我們就回去,定叫老大好好輔導輔導。”至於發展?他可不敢想,誰知等待老大的是什麼?
兩人悻悻回屋收拾東西,直到中午吃飯才出來。
四桌人,連小孩那桌也非常安靜,不哭不鬨,生怕惹了張知叢,連平日嘴不停的張翠花,今天也罕見沉默了。
可張知叢並未下樓,而是陪李崢吃飯。
午飯後,張翠花抱著錢箱進了屋。
李崢前後在醫院待了近一個月,批發是趙國安、程謙以及徐敏共同管理,王淑芬偶爾幫忙忙,但記賬,卻是張翠花一人管著進出。
錢好數,但賬目,光看一眼,就叫人頭痛。
李崢放下筆記本,不著痕跡歎了聲,今天做事,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晃眼看到被兩人整整齊齊碼好的錢,好心情又回來了。
“多少了?”
顯然,數錢能叫人心情愉悅,張翠花亢奮道:“我這頭有三萬二。”
張知叢:“二萬九。”
餘下那堆錢,張翠花估摸著還有五萬,激動問道:“我們有多少利潤?”
額...李崢還沒開始算賬呢。
見李崢蹙著眉,張翠花乾笑一聲:“是記得有點亂。”
不是有點亂,是所有賬目混在一起,布料、玩具、收音機、還有碗碗肉等等,同時支出也在裡麵,有些支出寫了明細,李崢還看到幾筆無名項目的支出。
她無從下手啊。
見狀,張知叢拿走李崢腿上的賬本一看,嘴角是抽了又抽,瞥向低著頭的張翠花:“我去喊程謙兄妹來算賬。”
張翠花一聽,忙說:“對對對!喊程嫣,那丫頭算賬最厲害!”
“行!”
張知叢下樓,正巧碰到被領導通知放假的張紅軍。
兩人在裁縫店碰了麵。
張紅軍動了動唇,想大聲質問,憑什麼幫他請假?憑什麼做他的主,憑什麼要乾涉他的生活...可從紡織廠到水廠,又從水廠到三江巷,那股怒意被風一點一點吹散。
以前,他盼著長大。
長大才發現,世界並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
但他還是義憤填膺說出心中所想:“爸,我不想洗尿片!她又不是我親媽,還有那個人,也不是我親弟弟,憑什麼要我給她洗?”
“可她替你洗了九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