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門被一股蠻力狠狠撞上,震落簌簌灰塵。蕭翊整個人如同被抽掉骨頭的破麻袋,順著石門滑倒在地,在布滿灰塵的地麵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他胸前那猙獰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染紅了殘破的青灰色勁裝,臉色灰敗得像個死人,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吊著一口氣。
“啊!”黎晝被這突然撞進來的血人嚇得魂飛魄散,抱著腦袋尖叫著往後縮,差點把懷裡昏迷的雲瑤摔出去。
“蕭翊!”顧言低吼一聲,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短杖,眼神警惕。江照強撐著從地上坐起,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全是冷汗,念動力透支帶來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但她還是第一時間看向蕭翊身後——石門緊閉,暫時隔絕了外麵的殺機。
林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臂的傷口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她沒看蕭翊,視線死死盯在自己右手——那半截冰冷的青銅斷劍,正被她的血手緊緊攥著。斷劍粗糙的斷麵硌著掌心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卻奇異地讓她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分。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斷劍上那些古老繁複的紋路時,異變陡生!
斷劍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土黃色光芒,如同沉睡的餘燼被重新點燃,驟然從布滿裂痕的劍身內部透射出來!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種蒼涼厚重的暖意,瞬間驅散了密室內濃重的血腥和陰冷,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黃昏的古廟。
“什…什麼東西在發光?”黎晝忘了尖叫,瞪大眼睛看著林燃手中那截斷劍。
林燃自己也愣住了。斷劍的光芒越來越盛,那股熟悉的、屬於宗主最後的悲愴與不屈的意誌,如同涓涓細流,順著劍柄湧入她的身體,與她體內殘存的問劍宗功法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光芒猛地一收,又在斷劍上方驟然投射出一片扭曲、模糊的光影!光影閃爍不定,如同信號不良的古老錄像。
畫麵中,是祭壇崩塌前的景象!
宗主那道淡薄得幾乎透明的虛影,正被汙穢的血柱瘋狂衝擊!他的身影劇烈波動、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潰散!但他依舊死死擋在靈樞核心之前,枯瘦的手指向著某個方向竭力伸出,口中無聲地開合,似乎在嘶吼著什麼!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儘的悲憤、焦急和最後的囑托!
光影劇烈晃動,視角隨著宗主的手指艱難移動。透過扭曲的光影和彌漫的血霧,勉強能辨認出他指的方向——祭壇西南角,那片被鐵鏈鎖著、擠滿了驚恐絕望俘虜的區域!更具體地說,是那片區域後方,隱約可見的一條通往更深處黑暗的、狹窄的甬道入口!
畫麵到此戛然而止!斷劍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變回那截冰冷殘破的斷劍。但那最後定格的畫麵,那根指向俘虜區、指向黑暗甬道的枯瘦手指,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林燃的視網膜上,燙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俘虜…甬道…宗主最後指向的方向…
是那些被乘風宗擄掠來的村民!宗主在最後消散的時刻,指向的是他們!他拚儘最後的力量,想守護的,不僅僅是靈樞核心,更是那些無辜的生命!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猛地衝上林燃的心頭!冰冷外殼下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她之前所有的戰鬥,是為了複仇,是為了守護宗主的遺誌,是為了問劍宗的尊嚴。可直到此刻,看著宗主殘影最後指向的,是那些素不相識、在絕望中哀嚎的凡人……她才真正觸摸到了一點,那柄寂滅古劍,那守護背後沉甸甸的分量!
守護,不僅僅是守護宗門,守護力量之源,更是守護那些在災難中掙紮的、最微小的生命燈火!
“宗主……”林燃喉嚨滾動了一下,發出沙啞乾澀的聲音。她低頭看著手中這截冰冷的斷劍,看著劍身上自己尚未乾涸的血跡,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吞噬了所有的迷茫、痛苦和絕望!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她猛地抬起左手!甚至不顧左臂傷口撕裂的劇痛,用那半截斷劍極其鋒利、布滿細小鋸齒的斷口邊緣,狠狠劃過自己的右手掌心!
嗤!
皮肉割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鮮血瞬間湧出,如同決堤的溪流,迅速染紅了整個手掌!
“林燃!你乾什麼!”顧言驚叫出聲。
林燃充耳不聞。她眼神冰冷而堅定,將流血的右掌,狠狠按在了那截青銅斷劍之上!滾燙的鮮血瞬間浸透了冰冷的青銅,順著古老的劍紋流淌,填滿了每一道歲月的溝壑!
斷劍再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這一次,不再是土黃色,而是如同熔岩般的赤金色!光芒熾烈,將整個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股磅礴而蒼茫的劍意轟然爆發,帶著守護的沉重與寂滅的鋒銳,如同無形的風暴席卷開來!密室內積年的灰塵被瞬間蕩清,石壁上甚至出現了細密的裂痕!
顧言和黎晝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壓迫得連連後退,幾乎喘不過氣!江照也強撐著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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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的中心,林燃的血如同活物般,在斷劍上瘋狂遊走、彙聚!最終,在靠近劍格的位置,那些滾燙的鮮血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引導,凝聚、烙印,形成了一個古樸、厚重、仿佛承載著千鈞之力的巨大篆字——
守!
赤金色的守字,如同烙印般銘刻在青銅斷劍之上,光芒流轉,散發出沉甸甸的威壓和不屈的意誌!一股無形的聯係,瞬間在斷劍、林燃和這片密室空間之間建立起來!仿佛有無數微弱的、帶著期盼的意念,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融入這守字之中!
這一刻,斷劍不再是冰冷的殘骸,而是有了靈魂!林燃也不再僅僅是問劍宗的弟子,她握著的,是傳承的信物!是守護的誓言!
“問劍宗…林燃…”林燃的聲音嘶啞,卻帶著斬斷一切虛妄的決絕,在光芒中響起,“…在此立誓!此劍所向,即為吾守之疆!”
赤金色的光芒漸漸收斂,最終凝聚在劍身那個血色的守字上,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斷劍變得沉重了許多,握在林燃手中,卻仿佛與她血脈相連。
“我的天…”黎晝張大了嘴巴,看著那發光的字,又看看林燃染血的側臉,感覺像是在看什麼神話故事。
“成了…問劍宗主…”顧言喃喃道,眼神複雜,有震撼,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咳咳…”江照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她指著密室角落一處不起眼的、布滿了灰塵和蛛網的凸起石磚,“那後麵…有東西…能量波動…像丹藥…”
顧言立刻回神,快步走過去。黎晝也好奇地湊上前,暫時忘了害怕。顧言用短杖柄敲了敲,又用力一推,那塊石磚竟然向內凹陷下去,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暗格!裡麵整整齊齊擺放著幾個小巧的玉瓶,瓶身冰涼,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真有藥!”黎晝眼睛一亮。
顧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拔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彌漫開來,讓他枯竭的精神都為之一振。“是上好的療傷丹和回氣散!品質很高!快,給雲瑤和江照服下!”
就在顧言忙著倒藥,黎晝笨手笨腳想幫忙,林燃默默看著掌心與斷劍相連的血痕感受那份沉重時——
咚!咚!咚!
沉重、冰冷、如同催命鼓點般的鑿擊聲,驟然從密室外那扇厚重的石門上傳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壓迫感,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眾人的心臟上!石門上的灰塵被震得簌簌落下。
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
石門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出現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灰塵撲簌簌落下!
是鐵衛!他們追來了!而且找到了這裡!他們正在用恐怖的蠻力,強行破門!
密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剛剛因為找到丹藥和傳承而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這冰冷沉重的鑿擊聲碾得粉碎!
死亡的陰影,伴隨著石屑的掉落,再次籠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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