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集的喧囂和廝殺被遠遠甩在身後。林燃小隊如同一支利箭，穿透混亂的街巷和外圍稀疏的林地，最終抵達了一處位於荒僻山坳裡的臨時落腳點——一個被遺棄的獵人小屋，低矮、破舊，但足夠隱蔽。
哐當！黎晝幾乎是撞開門，又反手用力關上，背靠著吱呀作響的木門大口喘氣，小臉煞白，懷裡還死死抱著那個寶貝探測器。“嚇、嚇死我了…那些黑家夥…根本不講道理啊！”
江照最後一個進入，無形的念動力細致地掃過小屋內外，確認沒有埋伏或監控痕跡，這才稍稍放鬆，摘下兜帽，露出略顯疲憊但依舊冷靜的麵容。她走到窗邊，透過縫隙警惕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雲瑤輕輕揮手，幾點微弱的星輝如同螢火蟲般飄出，無聲無息地融入小屋四周的牆壁和地麵，布下了一層極淡的預警結界。顧言則走到屋子角落，檢查了一下地上殘留的灰燼，確認最近無人來過。
林燃站在小屋中央，解開了鬥篷，露出裡麵一身利落的勁裝。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比平時更加深邃冰冷，仿佛在反複回放著剛才那場短暫而激烈的遭遇戰。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之前用來格擋能量光束、指尖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灼熱感的手。
短暫的沉默後，黎晝第一個憋不住了，她猛地跳起來，把探測器往那張搖搖晃晃的木桌上一放，屏幕雖然裂得厲害，但核心功能還在。
“快看快看！”她興奮地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劃動，調出剛剛在混亂中記錄到的數據流，“我捕捉到了！那些黑蝮蛇的能量武器頻譜！還有他們裝甲的能量回路波動！雖然很雜亂，但核心特征碼沒錯！跟地底母巢那些大塊頭的能量源，還有之前機甲修士的驅動核心，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絕對是同一個工廠造的！”
她抬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帶著發現重大秘密的激動：“那些家夥，根本不是什麼黑市執法隊！就是普羅米修斯的走狗！披了層皮而已！”
江照轉過身，點了點頭，語氣凝重：“嗯，攻擊模式也完全不同尋常修士，配合精密，毫無情緒，更像執行程序的機器。而且，他們目標明確，就是要致我們於死地，甚至不惜波及旁人。”她頓了頓，看向林燃，“還有蕭翊。”
這個名字讓小屋內的氣氛微微一滯。
“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還打扮成那樣？”顧言皺起眉頭，溫和的臉上帶著困惑和警惕，“而且，乘風宗正在全境通緝他，說他叛宗奪寶…這會不會是苦肉計？故意演給我們看，騙取信任，然後把我們引入陷阱？”聖光之力讓他對邪惡氣息尤為敏感，他也察覺到了蕭翊劍氣中那不自然的邪氣。
黎晝撓了撓頭：“可是…他剛才好像還救了我一下？不然我就被那道光射中了…而且，他最後好像還跟我說了句什麼…”她努力回憶著那混亂中的低語。
“東南三十裡，枯骨林。刑焱有大動作。”林燃清冷的聲音響起，替她說出了那句話。她抬起眼，目光掃過眾人：“這是他在製造混亂離開前，對黎晝說的話。”
“枯骨林？”江照迅速在腦中調取這一帶的地形信息，“那是一片古戰場遺跡，上古時期有大能在此隕落，導致地脈枯竭，靈氣稀薄且混亂，生機絕跡，隻有嶙峋怪石和少量耐旱的毒物荊棘，因此得名。確實是個進行見不得光勾當的好地方。”
“刑焱有大動作…”顧言沉吟道，“結合乘風宗近期大規模搜集資源，以及鬼哭集那個攤主說的，他們在收購特殊礦石…難道，‘血蝕計劃’的場地，或者說其中一個關鍵環節，就設在枯骨林？”
“很有可能！”黎晝用力點頭，“蕭翊他好像是從那個秘密實驗室逃出來的吧？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但萬一是陷阱呢？”顧言依舊謹慎，“他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本身就很可疑。或許他知道正常接觸我們絕不會信，所以才用這種‘意外’相遇和‘被迫’相助的方式，降低我們的戒心。他的狀態也很不對勁，劍氣駁雜，帶著一股邪氣。”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燃，等待她的決斷。是相信一個被全境通緝、狀態詭異的“叛徒”提供的消息，去一個明顯是險地的地方探查？還是置之不理，按照原計劃繼續尋找離開棲霞境的路線？
林燃沉默著。她走到桌邊，拿起黎晝那個還在閃爍著數據的探測器，目光落在那些代表執法隊武器能量的波紋圖上，又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不久前那場戰鬥的畫麵——
蕭翊擋在她身前，用受傷的手臂硬撼能量光束時的決絕；他劍法中那強行壓抑的、與自己寂滅劍意有些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痛苦；他格開射向黎晝的攻擊時的毫不猶豫；還有最後，他融入煙塵前，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冰冷依舊，卻似乎沒有了以往的敵對和漠然，反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沉重和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懇求。
她修劍，也修心。對劍意的感知，對持劍者心念的洞察，遠超常人。蕭翊的劍，或許染上了邪氣，變得躁動，但其最核心的劍心，在剛才那短暫的聯手間，她並未感受到虛偽和欺詐，反而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悲壯的掙紮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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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虛無縹緲，卻比任何邏輯分析都更直接地觸動她的靈覺。
她放下探測器，抬起眼，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
“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為什麼？”顧言忍不住問。
“他的劍，不會說謊。”林燃的回答簡單直接，帶著一種劍修獨有的、近乎偏執的篤信，“至少剛才，沒有。”
她頓了頓，補充道：“即便有萬一，是陷阱。枯骨林，也比在不明情況下撞上‘血蝕計劃’更好應對。主動權，不能總在對方手裡。”
江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理。無論真假，枯骨林都必須去一趟。若是真的，便可挫敗刑焱陰謀；若是陷阱，也能提前揭開，總好過被人在暗處算計。”她看向林燃，“什麼時候動身？”
“現在。”林燃沒有絲毫猶豫，“刑焱若有動作，必在近期。拖延不得。”
黎晝立刻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拾她的寶貝工具和那些撿來的金屬碎片：“等我一下！我帶幾個新做的小玩意兒！說不定能用上！”
雲瑤默默加強了小屋周圍的隱匿結界。
顧言輕輕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聖光晶石：“願光明指引前路，驅散邪惡。”
很快，小隊再次整裝完畢。
林燃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外麵天色漸晚，夕陽的餘暉給荒涼的山巒塗上了一層血色。她目光銳利地望向東南方向，那裡，天空似乎都顯得更加陰沉晦暗。
沒有多餘的動員，她率先邁出腳步，身影融入漸濃的暮色之中。
江照、雲瑤、顧言、黎晝緊隨其後。
五人小隊，如同五柄出鞘的利刃，朝著那片象征著死亡與陰謀的枯骨林，疾行而去。
山風呼嘯，帶來遠方的沙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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