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管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那是一種,混合了極致的錯愕,羞辱,與自我懷疑的,醬紫色。
他用儘了天庭最頂級的材料,最繁複的工藝,自以為將凡米點化成了仙肴,是化腐朽為神奇。
可眼前這個凡人,隻是用最簡單的鍋,最簡單的火,煮了一鍋最簡單的白飯。
然後,三界之內,身份最尊崇,道行最深厚,口味最刁鑽的幾位大能,就為了這碗飯,集體失態,宛如癡魔。
這,已經不是廚藝上的碾壓。
這,是對他所信奉的,那套“高貴即是美味”的廚道,最徹底,最無情的,降維打擊。
東方玉,看著這一幕,眼神裡沒有嫉妒,隻有,深深的敬佩與了然。
他終於明白,那日師尊為何會敗,自己為何會敗。
他們追求的,是“味”的極致。
而這位葉先生,他玩的,是“道”。
當他們還在用加減法,試圖調配出驚世駭俗的味道時,人家,已經直接在書寫生命的本源。
這,根本不在一個維度。
淨壇使者,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句佛號。他那碗用佛法煮出的飯,蘊含禪理,能引人向善。可葉驚鴻這碗飯,卻能直接,讓人看見自己的“本來麵目”。
高下立判。
血廚羅睺,那雙血色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他那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欲望的魔食,在這一碗返璞歸真的白飯麵前,顯得,如此的膚淺,如此的,可笑。
整個瑤台,靜得可怕。
隻有那幾位評委,或低聲啜泣,或仰天長歎,或癡癡傻笑。
天帝的表情,很精彩。
他坐在龍椅上,屁股底下仿佛長了釘子,坐立不安。
他辦這個比賽,是為了給天庭“調味”,是為了找出氣運衰敗的根源。
現在,根源好像是找到了。
可這比賽,還怎麼進行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將眾人的神智,拉回現實。
“咳咳!鎮元子大仙,各位評委,這……這第一輪的勝負……”
鎮元子,緩緩抬起頭。
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此刻,竟是淚痕縱橫。
他沒有回答天帝的問題,隻是,用一種,近乎於哀求的眼神,看著葉驚鴻。
“小友……這飯……可還有?”
他這一開口,就像按下了什麼開關。
“還有我!還有我!給老龍也來一碗!”祖龍也回過神來,一把扔掉手裡的空碗,眼巴巴地看著那口鐵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此飯,有大功德,大智慧,貧僧,想再品一品。”王母娘娘也顧不上儀態,眼巴巴地瞅著。
評委席,為了誰能再多吃一碗飯,差點當場打起來。
天帝的臉,徹底黑了。
這還比什麼賽?這都快成丐幫分舵了!
“都彆吵了!”
一聲不耐煩的斷喝,讓整個瑤台,再次安靜下來。
葉驚鴻,終於,從那張躺椅上,站了起來。
他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一臉“你們吵到我睡覺了”的不爽。
他走到評委席前,看了一眼那幾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老頭老太太,又看了一眼那口已經見了底的鐵鍋。
“沒了。”
他回答得乾脆利落。
“就煮了這麼多,吃完了。”
鎮元子和祖龍的臉上,同時,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巨大的失落。
那表情,就像是三歲小孩,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
“那……那這鍋……”祖龍指著那口鐵鍋,鍋底還黏著一層金黃色的鍋巴,散發著誘人的焦香。
葉驚鴻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然後,在三界所有仙神,那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他拿起旁邊的一個勺子,就那麼,旁若無人地,開始“刺啦刺啦”地,刮起了鍋巴。
刮下來一塊,就扔進嘴裡,嚼得“嘎嘣”作響。
那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瑤台上,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殘忍。
祖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感覺,那勺子,刮的不是鍋巴,是他的心。
“你……你……”王總管看著這一幕,終於,忍不住了。
他指著葉驚鴻,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算什麼!粗鄙!無禮!這可是禦前的廚神大典!你……你竟然,當眾刮鍋底吃!”
葉驚鴻嚼著鍋巴,斜了他一眼。
“我自己的鍋,我自己的飯,我刮我的鍋巴,關你屁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