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陸遠誌一個人站在月光下,手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裡的痛,這根本不算什麼。
第二天,陸遠誌獲準離開基地參加王浩的葬禮。儀式很簡單,但莊嚴肅穆。王浩的妹妹——一個瘦小的女孩,眼睛哭得紅腫——接過國旗時幾乎站不穩。陸遠誌上前一步扶住她,女孩在他懷裡崩潰大哭。
他說...他說要看著我考上大學...女孩抽泣著,他說...他不是逃兵...
陸遠誌緊緊抱住她,想起了王浩的臨終遺言。原來這個年輕的戰友一直有個心結——他父親曾在戰場上臨陣脫逃,讓家族蒙羞。王浩參軍,就是為了洗刷這個恥辱。
你哥哥是英雄,陸遠誌輕聲說,他救了我和其他戰友。他比任何人都勇敢。
回基地後,陸遠誌的狀態越來越糟。表麵上他依然完成所有訓練,但眼神變得空洞,仿佛靈魂被抽走了一部分。隊友們看在眼裡,但沒人知道如何幫助他——在,心理脆弱是被鄙視的。
直到一周後的體檢日。林小芳作為基地醫療顧問,負責隊員的例行檢查。當輪到陸遠誌時,她敏銳地注意到了異常:心率過快,血壓偏高,瞳孔擴張...這些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症狀。
你需要心理乾預。她直截了當地說。
陸遠誌搖搖頭:我沒事。
林小芳沒再說什麼,隻是在體檢表上做了標記。但當晚熄燈後,陸遠誌的宿舍門被輕輕敲響。開門一看,林小芳站在月光下,手裡拿著一個小包。
跟我來。她簡短地說。
陸遠誌跟著她來到醫療室後麵的小花園。林小芳鋪開一塊毯子,示意他坐下。夜空中繁星點點,遠處傳來蟋蟀的鳴叫。
我不是來做心理谘詢的。陸遠誌固執地說。
我知道。林小芳打開小包,取出兩個三明治和一瓶果汁,來吃點東西。炊事班說你最近吃得很少。
食物的香氣讓陸遠誌意識到自己確實餓了。他接過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林小芳靜靜地看著他,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我父親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她突然開口,他最好的朋友死在戰場上。三十年過去了,他每年清明都會去掃墓,然後一個人喝得爛醉。
陸遠誌停下咀嚼,抬頭看她。
軍人也是人,林小芳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會痛,會哭,會內疚...這不丟人。
陸遠誌的喉嚨發緊,他想說些什麼,但所有話語都哽在喉嚨裡。最終,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林小芳沒有安慰他,也沒有碰他,隻是安靜地等待。夜風拂過花園,帶來一陣茉莉的香氣。
他推開了我...陸遠誌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如果不是為了救我,王浩可能還活著...
然後呢?林小芳問,如果是你,會不會推開他?
陸遠誌沒有猶豫:
那麼,你憑什麼剝奪他做英雄的權利?
這個角度陸遠誌從未想過。他抬起頭,看到林小芳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像兩顆星辰。
王浩選擇了他的路,林小芳繼續說,就像你選擇了你的。軍人不隻是在活著時守護國家,也在必要時用死亡守護戰友。這是榮耀,不是恥辱。
陸遠誌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的巨石似乎輕了一些。他拿出王浩的狗牌——上級允許他保留作為紀念。
他讓我告訴他妹妹,他不是逃兵...他做到了。
林小芳點點頭: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活下去,活得足夠好,足夠久,讓他的犧牲有價值。
那晚之後,陸遠誌的狀態逐漸好轉。他開始重新投入訓練,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種新的堅定取代。他給王浩的妹妹寫了信,承諾會資助她上大學——用他的津貼和獎金。
一周後的夜晚,陸遠誌再次翻開爺爺的日記。他直接翻到最後幾頁,那裡記載著雪原行動前夜,爺爺寫給父親的信:
...明日任務凶險,若我不能歸來,望你記住:陸家男兒,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生。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陸遠誌輕輕撫摸著這些字跡,想象爺爺寫下它們時的心情。六十多年過去了,同樣的血液在他血管裡流淌,同樣的信念在他心中燃燒。
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寫下給未來子女的信——如果他某天不能歸來,希望他們能理解父親的選擇。
寫完後,陸遠誌走到窗前。遠處的訓練場上,新一批候選者正在夜訓。他們的呼喝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充滿了青春的激情和無畏。
王浩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告訴我妹...我不是逃兵...
陸遠誌握緊狗牌,對著星空輕聲說:我聽到了,兄弟。你不是逃兵,是英雄。而我會繼續戰鬥,直到最後一顆子彈。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卻照亮了整個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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