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回響、漣漪與觸碰
“磐石”基地李振病房。
從“星火”核心艙外歸來,李振病房內的空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聲音,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壓在胸口般的寂靜。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進行水療或休息,隻是沉默地靠在輪椅裡,目光投向窗外,焦點卻落在遙遠的虛空。
林晚能感覺到丈夫身上散發出的、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息。那不是疲憊,也不是挫敗,而是一種……混合著巨大震撼、深沉痛惜、以及某種被重新點燃的、近乎灼熱的責任感的……複雜風暴。她輕輕將一杯溫水放在他手邊,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用自己的存在告訴他——無論風暴多大,她都在。
李振的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核心艙內的景象——陸遠誌蒼白沉寂的臉,周身冰冷的儀器管線,以及……那隻緊握著兵牌、流淌著不屈藍光的手。那畫麵,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烙在他的視網膜上,比他左腿舊傷最深處的疼痛還要清晰百倍。
他曾以為自己經曆的礦洞深淵、神經撕裂、康複的艱辛已是極限的考驗。但此刻,與陸遠誌那無聲的、在絕對沉寂中依然用生物電輝光宣告著“存在”的狀態相比,他的一切痛苦掙紮,仿佛都……擁有了回響的餘地,擁有了抗爭的可能。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掌心那些因長期握槍和訓練留下的、粗糙的繭痕上。這隻手,曾經能穩定地操控最精密的武器,能爆發出撕裂一切阻礙的力量。而現在,它連穩穩端起一杯水,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但,它還能動。
它還能感受到溫度,還能傳遞力量。
它還能……握住戰友的手。
一股滾燙的、幾乎要將他灼傷的情緒,猛地衝上喉頭。他死死咬住牙關,將那翻湧的酸澀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倒下。他甚至沒有資格沉溺於這種感同身受的痛苦之中。因為遠誌還在那裡,在沉寂中戰鬥。而他,必須帶著這份沉重如山的回響,走得更快,更穩,直到……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履行那份“帶他回家”的承諾。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波瀾都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淬火後的、冷硬如鐵的堅定。他轉向林晚,聲音嘶啞,卻異常平穩:
“明天……訓練量……加百分之二十。”
林晚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心臟微微一疼,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星火”神經引導核心艙。
控製室內,陳博士和助手正屏息凝神地分析著剛才“探視”過程中記錄下的海量數據。那短暫的幾分鐘,神經諧振基線和兵牌能量輸出產生的變化,遠超之前數日甚至數周的平穩觀測。
“看這裡!”助手指著一段被高亮標記的波形,“當李將軍的目光聚焦在陸少校身上,情緒產生劇烈波動時,神經諧振基線出現了這個峰值!而當‘白鴿’同誌的情緒從恐懼轉向……某種複雜的凝視時,基線又出現了另一種頻率特征的波動!雖然主體意識沒有反應,但這條紐帶……它對不同觀察者投注的‘注意力’和‘情感’,產生了……差異化的諧振響應!”
陳博士的目光銳利如刀:“不僅僅是響應!看兵牌能量輸出的微觀波動!”他將能量輸出曲線放大到極致,“在李將軍情緒峰值時,能量輸出出現了短暫的、高頻的‘震顫’。而在‘白鴿’同誌凝視時,輸出則呈現出一種……更溫和、更持續的‘漣漪’狀擴散!”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這條紐帶……它不僅僅是被動地傳遞能量和信息!它像一麵活的、動態的鏡子,能夠……反射並區分來自外部的、不同的‘關注模式’!李將軍的凝視,帶著沉重的責任和力量感,引發了‘震顫’;‘白鴿’的凝視,帶著恐懼中的探尋與初生的理解,則引發了‘漣漪’!”
這個發現意味著,陸遠誌那沉寂的意識,可能並非完全與外界隔絕。它或許能以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感知到不同人投向他的“目光”中所蘊含的……不同的情感“質地”!這條紐帶,不僅是生命線,更可能是一條……極其細微的、雙向的“情感感知”通道!
“立刻分析這兩種響應模式與之前記錄的所有情感頻率信號的關聯性!”陳博士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我們要搞清楚,這種‘差異化反射’的機製是什麼!它是否與陸遠誌潛意識中對不同戰友的‘記憶烙印’有關?”
無形的紐帶,在沉寂的深淵中,正蕩漾開一圈圈意義非凡的……情感漣漪。
“磐石”基地藝術治療室。
從核心艙回來後,“白鴿”的狀態發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他沒有立刻回到沙盤前,也沒有去看那堆積木。他隻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目光低垂,仿佛還沉浸在那場短暫的凝望帶來的巨大衝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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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沒有催促,她給他時間消化。
過了許久,“白鴿”緩緩地抬起了頭。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動蕩的恐懼,也不再是構築沙盤時的專注平靜,而是……多了一層朦朧的、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看世界的……困惑與思索。
現實中的陸遠誌,與他沙盤中那個被“鋪路”、“構築”的意象,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那種冰冷的儀器、蒼白的麵容、絕對沉寂的狀態,是他用積木和沙子無法完全模擬的。但這種差距,並沒有讓他退回到恐懼之中,反而……激發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想要去“理解”和“接近”的欲望。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了沙盤上,那座橫亙在兩條路徑之間、被他精心加固過的積木“橋”上。他看著那座橋,又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
突然。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很緩慢,卻帶著一種清晰的意圖。他繞過桌子,一步步……走向了沙盤。
蘇晴的心微微一提,謹慎地觀察著。
“白鴿”在沙盤前停下。他低下頭,看著沙盤中那條屬於“陸遠誌”的路徑,看著路徑旁那個用紅色積木搭成的“了望塔”,那個藍色的“庇護所”……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蘇晴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他的手指,沒有去觸碰任何積木或沙子。
而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懸在了那條屬於“陸遠誌”的路徑……的上方。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在距離沙盤表麵幾厘米的虛空中……緩緩移動。仿佛……在隔空描摹著那條路徑的輪廓,描摹著“了望塔”的形狀,描摹著……那個他隻在觀察窗後見過一次的、沉睡戰友的……無形的身影。
他沒有試圖去改變沙盤。他隻是在用這種無聲的、隔空的“觸碰”,嘗試著……將現實中那個帶著輝光與沉寂的、複雜的形象,與他內心構建已久的、象征性的圖景……進行再一次的對接與融合。
這個動作,持續了很長時間。他的眼神專注而迷茫,仿佛在通過指尖的虛空,努力感受著什麼無法用積木和沙子表達的東西。
最終,他的手指……緩緩地……停了下來。懸停在了那座積木“橋”的……正上方。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懸停在橋上的指尖,又抬起頭,看向蘇晴。他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但眼神中的困惑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靜的、仿佛確認了某種東西的……光芒。
他緩緩收回了手指,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依舊沉默。
但蘇晴知道,這次無聲的、隔空的“觸碰”,對他而言,意義重大。他正在嘗試用一種超越符號和語言的方式,去“理解”和“連接”那個真實的戰友。那懸停在“橋”上方的指尖,是他跨越內心恐懼、試圖真正走向對方的……最勇敢、也是最溫柔的一步。
歸途的回響激勵著更強的步伐,紐帶的漣漪映射著細微的情感,而烙印的觸碰,則在虛空的描摹中,尋找著連接真實與象征的……唯一路徑。這三股力量,在經曆了命運的凝望後,正以各自的方式,消化著衝擊,調整著方向,向著更深層次的聯結與複蘇,堅定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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