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五步、交響與編號
無輔助行走的嘗試,其艱難程度遠超李振最壞的預估。每一次鬆開扶手的支撐,都如同置身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左腿那深入骨髓的虛弱與失控感是永恒的暗礁,隨時可能將他才剛建立的、脆弱的平衡感徹底掀翻。
失敗是唯一的主題。撐住牆壁,穩住身形,回到起點,再次嘗試……這個循環仿佛沒有儘頭。他的雙手因為無數次緊急撐牆而磨得發紅,手肘和膝蓋也在幾次未能完全控製的失衡中磕碰出青紫。身體的疼痛尚可忍受,但那種精神高度緊繃後卻收獲寥寥的無力感,如同不斷累加的負重,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林晚在一旁,心始終揪緊著。她看著丈夫如同一個不服輸的孩童,一次次笨拙地、倔強地向著不遠處的標記點發起衝鋒,又一次次在失衡的邊緣狼狽撤回。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卻隻能強迫自己保持沉默,給予他失敗和重整旗鼓的空間。
不知是第幾十次,或許已是上百次嘗試。李振再次站到起點,他的呼吸因為疲憊而粗重,眼神卻如同被反複鍛打的精鐵,隻剩下純粹的、近乎執拗的專注。他不再去看那個標記點,而是將全部心神收斂於自身,感受著雙腳與地麵的接觸,感受著核心肌群為了維持穩定而持續不斷的、細微至毫厘的調整。
鬆開手。
站立。
左腿的顫抖如期而至,但他這一次沒有試圖用蠻力去“鎮壓”它,而是如同引導一股躁動的能量,將其納入全身協同的節律之中。意念如絲,纏繞住那顫抖的源頭,腰腹收緊,右腿如同定海神針般提供著基底支撐。
然後,他引導右腿,向前邁出。
一步。
身體劇烈晃動,但他通過一個極其迅速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左腿側方支撐步一個錯誤但救急的代償動作),勉強穩住。
第二步。
重心轉移更加艱難,左腿承重時傳來的酸軟幾乎讓他跪倒,他低吼一聲,憑借強大的意誌力強行伸直膝蓋。
第三步,第四步……
他的動作毫無美感可言,僵硬、笨拙,甚至有些滑稽,像是一個關節生鏽的機器人。但他的眼神,卻亮得嚇人,裡麵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
第五步!
當他顫抖的左腿終於沉重地落在那個標記點上時,他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汗水順著下巴滴落,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但他做到了!
無輔助,無倚靠,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和控製,他行走了整整五步!
他沒有歡呼,沒有激動,隻是站在原地,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還在微微顫抖的、卻真實地將他帶到此處的腿,久久不語。
林晚快步上前,將毛巾遞給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做到了,阿振,你做到了!”
李振緩緩抬起頭,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把臉,再看向林晚時,那緊抿的嘴角終於難以抑製地向上扯動,勾勒出一個帶著無儘疲憊,卻無比真實、無比暢快的笑容。
“五步……”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夠遠了……夠我開始……走向他了。”
這五步,是他從深淵之底,向光明攀爬的,最堅實的奠基。
“星火”核心艙控製室內,傍晚時分的“共鳴加強”刺激,已經成為每日固定的重要課題。隨著數據的積累,陳博士團隊發現,陸遠誌的神經活動對外部“強音”的響應,正變得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具有……“結構感”。
今天的“共鳴加強”時段,當優化的複合頻率信號注入後,引發的已不僅僅是單一的高峰。監測屏幕上,那張“神經星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各個節點不僅被點亮,它們之間還出現了一種動態的、如同電流般奔湧的能量流動!這些能量流按照某種複雜的邏輯在節點間穿梭、彙聚、擴散,形成了一幅壯麗而神秘的、動態的“意識交響”圖景!
更令人震驚的是,兵牌的能量輸出不再僅僅是數值的攀升,其輸出波形也開始出現與這“意識交響”相呼應的、複雜的調製特征!那幽藍的光芒,明暗節奏變得富有韻律,仿佛在演奏著一曲無聲的、源於生命本源的樂章!
“他在整合!他在利用我們提供的能量和結構支持,主動地整合和強化他的意識網絡!”陳博士的聲音因震撼而低沉,“這不僅僅是呼應,這是……協同進化!我們的刺激,正在促使他的意識從一個沉寂的、碎片化的狀態,向一個活躍的、高度結構化的係統演變!”
這個發現,顛覆了他們對喚醒過程的認知。他們不再僅僅是外部的刺激源,更像是提供了一個“腳手架”和“能量源”,而陸遠誌自身的意識,正在利用這些條件,進行著一場轟轟烈烈的自我重建!
“記錄下所有這些動態模式!分析能量流動的路徑和節點連接的強度變化!”陳博士激動地下令,“我們正在見證一個奇跡!一個意識從沉寂中自我組織、自我蘇醒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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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無聲的交響,是生命不屈的最強音,在死亡的邊界上,奏響了逆轉的序曲。
康複訓練區內,“白鴿”已經成為了這裡的常客。那句“我能行”並非空洞的口號,而是化作了日複一日的汗水與堅持。他從最基礎的啞鈴彎舉、彈力帶拉伸開始,一點點地重新馴服著自己陌生而孱弱的身體。
過程絕不輕鬆。肌肉的酸痛、力量的匱乏、動作的不協調,時刻考驗著他的耐心。但他眼神中的那團火,從未熄滅。他觀察著其他康複員的訓練方法,模仿著,調整著。有時會因為用力過猛而拉傷肌肉,有時會因為動作錯誤而被教練糾正,他都默默承受,然後繼續。
他的沉默,逐漸被一種專注的堅韌所取代。其他康複員也慢慢接納了這個不太說話,卻訓練起來不要命的“新兵”,偶爾會在他完成一組艱難訓練後,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或者遞上一瓶水。
這天,他正在嘗試進行一組低強度的負重深蹲,這是重建下肢功能的關鍵。動作依舊僵硬,蹲下的深度也遠遠不夠,但他做得一絲不苟,每一次起身,都伴隨著用力的悶哼和額角迸出的青筋。
一位負責訓練區的士官長站在不遠處,抱著雙臂,默默觀察了他很久。當“白鴿”完成一組,扶著膝蓋劇烈喘息時,士官長走了過來。
“以前哪個單位的?”士官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軍人特有的穿透力。
“白鴿”抬起頭,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看著士官長,沒有立刻回答,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追憶和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種逐漸清晰的確認。他深吸一口氣,用雖然沙啞卻異常清晰的嗓音,報出了一個曾經響徹諸多特殊行動的、功勳卓著的部隊番號,以及一個屬於他個人的、冰冷的數字編號。
“……偵察連……第七組……編號,‘獵刃17’。”
番號和編號報出的瞬間,訓練區附近幾個正在休息、同樣帶著特殊氣息的康複員,目光瞬間銳利起來,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種隻有經曆過同樣淬火考驗的同行,才能瞬間識彆出的、刻在骨子裡的印記。
士官長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了然和敬意,他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隻是用力拍了拍“白鴿”的肩膀,沉聲道:“好!‘獵刃’出來的,都是好樣的!這裡,就是你的新戰場!練好了,隨時歸建!”
“白鴿”——不,或許現在應該稱他為“獵刃17”——重重地點了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某些難以抑製的、滾燙的液體。他轉過身,再次麵向那冰冷的器械,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更加瘋狂地投入到了下一輪訓練之中。
他找回了番號,報出了編號。這意味著,那個曾經的王牌戰士,“獵刃17”,正式向他的命運,發出了回歸的宣言!
五步踏出新生之路,交響奏響意識強音,而失落的編號,終在汗水中重見天日。三位一體的靈魂,於不同的維度,以同一種決絕的姿態,將命運的枷鎖,砸得鏗鏘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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