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漩渦、薪傳與未竟之局
境外城市,深度靜默的第七天。
李振旅人)的安全屋依舊保持著絕對的沉寂,但他體內的生物鐘在淩晨四點準時喚醒了他。他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完成了一套簡短的柔韌性訓練,讓因長時間不動而略顯僵硬的肌肉重新恢複活力。壓縮餅乾就著少量飲用水下咽,味同嚼蠟,卻能提供必要的能量。
他再次打開了那個加密的便攜分析終端,屏幕上沒有新的指令或情報推送,隻有他之前整理分析的待發送報告草稿。他重新閱讀了一遍,目光停留在關於“灰鯖”現狀和d7倉庫活動減弱的推測上。某種直覺——那種在無數次生死邊緣錘煉出的、對危險和機會近乎本能的嗅覺——在輕微地刺撓著他的神經。
舊船廠事件已經過去七天。對於一個高度警惕、組織結構嚴密的犯罪網絡而言,七天足夠做出許多反應:轉移、蟄伏、清洗,或者……反撲。總部至今沒有新的指令,可能意味著技術分析尚未得出決定性結論,也可能意味著對方網絡的反應過於隱蔽,常規監控手段未能捕捉到明顯異動。
但李振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手絕不會坐以待斃,尤其是在核心交易鏈條可能已經暴露的情況下。那微弱的“嘀”聲、白人男子瞬間的指揮反應、以及後續看似混亂實則有序的搜索,都顯示出這是一個訓練有素、應變迅速的團隊。這樣的團隊,在遭遇挫敗後,更可能采取主動措施來消除隱患或挽回損失。
他走到窗邊,再次撩起窗簾一角。天色微明,筒子樓開始蘇醒,傳來早起務工者窸窸窣窣的動靜和咳嗽聲。遠處城市的天際線在灰藍的晨曦中勾勒出輪廓。這片看似平靜的異國城市,其地下深處,暗流正在以他暫時無法觀測的方式洶湧。
他決定不再被動等待。深度靜默的目的是隱藏,但在某些情況下,過於沉寂反而可能成為一種異常的信號。他需要獲取一些“噪音”來掩護自己,同時嘗試激活某些可能已經失效的觀察渠道。
他回到終端前,開始構思一個極其謹慎的、非接觸式的試探方案。利用他之前構建的那個東歐“買家”網絡身份,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看似毫不相關的網絡黑市角落比如涉及走私稀有電子元件的論壇),發布一條新的求購信息。這次的信息要更加模糊,指向性更弱,甚至帶有一絲“尋求替代供應商”的焦躁感。目的是製造一種假象:這個神秘的“買家”在舊船廠遭遇不順後,並未放棄,而是在另尋渠道,從而可能吸引對方網絡中負責監控此類信號的其他“觸角”的注意,或者至少讓已經注意到他的對手產生新的誤判——認為他隻是一個執著的、運氣不好的普通買家,而非有組織的偵察者。
同時,他需要想辦法,在不暴露自身位置和身份的前提下,對“灰鯖”進行最低限度的狀態確認。他不能直接接觸或監視,但或許可以通過某些公開或半公開的數據源進行間接分析——比如,其情婦名下車輛近期的違章記錄、社交媒體小號的極隱秘動態如果有)、甚至其常去消費場所的公開客流或會員記錄變化。
這是一項精細且高風險的工作,如同在布滿感應器的雷區邊緣行走,既要攪動水麵觀察漣漪,又不能讓自己落入“漩渦”。他必須精心設計每一個步驟,確保即使被對方捕捉到蛛絲馬跡,也無法溯源到他這個“旅人”的真實身份和位置。
他開始在腦中構建詳細的行動腳本,推演各種可能的結果和應對措施。窗外的天光越來越亮,城市蘇醒的喧囂逐漸充斥耳膜,而李振的內心,卻如同潛入更深的海域,冷靜地計算著每一次呼吸的深度和方向。他知道,自己正主動向著那片未知的“漩渦”邊緣靠近,但這是打破僵局、獲取主動的唯一途徑。
軍校,戰術教研室,午後。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將室內照得明亮溫暖。陸遠誌麵前攤開著趙小川提交的一份訓練總結報告,字跡工整了許多,裡麵不僅複盤了上次演習的失誤,還詳細分析了原因,並提出了自己設想的改進措施和幾種可能出現類似情況時的應對預案。雖然有些想法還顯稚嫩,但那份認真思考和主動求變的態度,讓陸遠誌感到欣慰。
然而,此刻占據他思緒的,是另一件事。教研室主任上午找他談過話,鑒於他這段時間的教學效果和學員反饋良好,希望他能考慮承擔更多責任,比如牽頭組建一個“特種作戰經驗轉化與案例教學”課題組,係統性地整理、編寫適用於軍校教學的特種作戰案例教材,並嘗試開發一些配套的模擬訓練想定。
這是一個更大的平台,也是更重的擔子。意味著他不僅要自己會教,還要帶領團隊,將“獵刃”乃至更多兄弟部隊的寶貴實戰經驗,進行理論提煉、教學轉化,形成可複製、可推廣的體係化成果。這無疑是對他能力的極大認可,但也讓他感到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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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筆,在紙上無意識地劃拉著。編寫教材?他連自己說話都還有些磕絆,寫出來的東西能看嗎?領導團隊?他習慣了服從命令和獨自完成任務,如何去協調、指導其他可能學曆更高、理論更強的教員?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趙小川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忐忑和期待:“報告陸教官,您找我?”
陸遠誌回過神,示意他進來:“坐。你的報告……我看了。寫得不錯。”
趙小川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隨即又認真起來:“謝謝教官!我還有很多不足,特彆是實戰應變方麵,光靠想還是不夠……”
“知道不足……就好。”陸遠誌點點頭,話鋒一轉,“如果……讓你把這次犯的錯,和你想的解決辦法,講給其他沒經曆過的人聽,讓他們以後少走彎路,你覺得……你能講清楚嗎?”
趙小川愣了一下,思考片刻,不太確定地說:“我……試試?可能……需要先理清思路,用大家都能聽懂的話來說……”
“嗯。”陸遠誌看著他,緩緩說道,“我現在……可能也要做類似的事。把過去經曆過的事,吃過的虧,總結出來,變成……教材,讓更多的人看到,學到。”
趙小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教官,您經曆的那些,比我們想象的精彩多了,也殘酷多了!如果能寫成教材,肯定能幫到很多人!”
“但這事……不容易。”陸遠誌坦誠道,“要寫得準,寫得透,還要讓人……願意看,看得懂。我一個人……怕做不好。”
趙小川似乎明白了什麼,挺直了腰板:“教官,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比如整理資料、跑腿、或者試讀提意見,您儘管吩咐!我……我雖然懂得不多,但我可以學!”
看著年輕人眼中真誠的熱忱,陸遠誌心中微微一暖。是啊,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或許不擅長長篇大論的寫作,但他有最鮮活的一手經驗;他或許不善於組織協調,但他可以尋找和信任像趙小川這樣有熱情、有潛力的年輕人作為助手;軍校裡也有許多理論功底紮實、教學經驗豐富的同事,可以互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