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沼坊市的街道，比方才匆匆一瞥時顯得更加熱鬨。晚寶緊緊牽著晚風的手，一雙大眼睛卻像是不夠用似的，左顧右盼，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阿金蹲在她肩膀上，同樣警惕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人類修士聚集的世界。
晚風看似隨意地漫步，實則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蛛網般悄然鋪開，捕捉著空氣中流動的各類信息——修士間的交談、店鋪的叫賣、甚至是一些隱秘的傳音。她需要了解這座坊市，了解青嵐宗的態度，更需要了解黑水澤及其背後勢力的動向。
“風姐姐，你看那個糖人，好像小兔子！”晚寶指著路邊一個手藝人攤子，那老者正用熬化的靈糖勾勒出各種栩栩如生的動物形狀，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晚風瞥了一眼，沒說話。
晚寶咽了咽口水，想起約法三章，隻好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沒走幾步，她又看到一家香氣四溢的食肆，門口掛著“百味齋”的招牌，裡麵飄出各種靈膳的誘人氣息。
“風姐姐，那個聞起來好香啊……”晚寶小聲嘀咕。
阿金的鼻子也用力吸了吸，喉嚨裡發出渴望的嗚咽聲。
晚風依舊不為所動，腳步不停。她此行的目的並非滿足這兩個小家夥的口腹之欲。
他們穿過最繁華的主街，拐進了一條相對狹窄、人流也少了一些的巷子。這裡的店鋪不再那麼光鮮亮麗，多是一些收購材料、修補法器、或者掛著“卜卦”、“問事”招牌的小店，氣氛顯得有些陰鬱和神秘。空氣中彌漫著舊書卷、藥材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裡是坊市的灰色地帶，消息靈通人士和見不得光交易的聚集地。
晚風的目標很明確。她需要更具體、更隱秘的情報，光靠青嵐宗官方的渠道和街麵上的流言是遠遠不夠的。
她的目光掃過巷子兩側，最終停留在巷子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有一個小小的攤位，連個招牌都沒有，隻在地上鋪著一塊臟兮兮的黑布，後麵坐著一個乾瘦矮小、蜷縮在破舊鬥篷裡的老者。老者低著頭，似乎在打盹，麵前的黑布上隨意擺放著幾塊看不出用途的礦石、幾株蔫頭耷腦的草藥，以及一些殘破的、沾著泥土的玉簡碎片。
這攤位看起來寒酸至極，與周圍那些至少還有個門麵的店鋪相比，簡直如同乞丐。但晚風的神識卻敏銳地察覺到，這老者氣息內斂，看似昏睡，實則周身縈繞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的神魂波動，顯然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而且，過往的修士，無論是衣著光鮮的宗門弟子，還是氣息彪悍的散修，在經過這個攤位時，都會下意識地放輕腳步，投去或忌憚或好奇的一瞥。
“在這裡等我。”晚風對晚寶和阿金吩咐了一句，便徑直朝著那個攤位走去。
晚寶雖然好奇，但還是乖乖站在原地，隻是伸長了脖子張望。阿金也豎起了耳朵。
晚風走到攤位前，停下腳步，並未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打盹的老者。
過了約莫十息功夫，那老者仿佛才被“驚醒”，慢悠悠地抬起頭。鬥篷的陰影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如同風乾橘皮般的臉，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滄桑與精明。
“這位道友，是想買點破爛，還是……問點事情？”老者的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問事。”晚風言簡意賅。
老者渾濁的眼睛在晚風身上掃過，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晚寶和阿金，尤其是在阿金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異色，隨即恢複如常。
“問事有問事的價錢。”老者慢吞吞地道，“看道友想問什麼了。坊市流言，十個下品靈石；宗門動向，五十起步；隱秘舊聞，價格麵議；若是涉及……某些不該碰的東西，”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那價錢，可就不一般了。”
晚風神色不變，直接拋過去一枚中品靈石，精準地落在老者麵前的黑布上：“黑水澤近期的異常，尤其是與其合作的‘上使’來曆，以及……雲崖洞近期的態度。”
老者看了一眼那枚靈氣盎然的中品靈石，並未立刻收起，而是伸出乾枯的手指，在黑布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黑水澤與魔道勾結，已非秘密，價格一百下品靈石。‘上使’來曆神秘，與上界有關，線索模糊，價格五百下品靈石。雲崖洞態度曖昧，與黑水澤私下接觸頻繁，價格兩百下品靈石。”老者報出的價格，遠超晚風給出的那枚中品靈石一枚中品靈石約等於一百下品靈石）。
晚風沒有討價還價，又取出七枚中品靈石，加上之前那枚，一共八枚，放在黑布上。
老者這才慢悠悠地將靈石收起，那速度卻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他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
“黑水澤三個月前，來了三位‘上使’，自稱來自‘九幽’，實力深不可測，至少是金丹後期，甚至可能有元嬰隱匿。他們助屠剛提升修為，煉製‘戰兵’，許諾助其一統周邊勢力。代價是……黑水澤需提供大量生靈血食，以及尋找身具特殊靈體或血脈之人。”老者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晚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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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眼神微冷。
“至於‘上使’來曆，老夫也隻探得零星線索。他們使用的力量，並非純粹魔氣，更偏向於一種……陰雷死寂之力，與傳說中的‘雷獄’有些相似。他們身上攜帶有特殊的令牌，圖案模糊，似乎與雷霆有關。”老者說到這裡，便閉上了嘴，表示關於“上使”的情報到此為止。
晚風心中了然，這與她的猜測吻合。雷獄仙尊的手，果然已經伸下來了。
“雲崖洞洞主雲鶴真人，一向首鼠兩端。黑水澤勢大，又許以重利，雲崖洞內部已有多位長老傾向於妥協。據聞，三日前，雲崖洞大長老曾秘密前往黑水澤營地，具體商議內容未知，但雲崖洞近期調動頻繁，恐有異動。”老者說完，便重新低下頭，恢複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表示交易完成。
晚風得到想要的情報，不再停留，轉身回到晚寶身邊。
“風姐姐，你問完啦？那個老爺爺說了什麼？”晚寶好奇地問道。
“一些瑣事。”晚風沒有細說，目光卻變得更加深邃。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嚴峻。黑水澤背後的“上使”果然來自雷獄仙域，而且雲崖洞這個鄰居也靠不住，隱霞穀的處境越發孤立。
她需要更多籌碼，也需要為可能出現的變故做準備。
“走吧，去彆處看看。”晚風帶著晚寶和阿金，離開了這條陰暗的巷子。
重新回到熱鬨的主街，晚寶的心情又雀躍起來。她雖然沒聽到具體情報，但感覺風姐姐好像更嚴肅了，她也不敢多問，隻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店鋪上。
走著走著，晚風在一家名為“萬寶樓”的宏偉建築前停下了腳步。這是坊市內最大的綜合性商鋪，據說背後有青嵐宗的影子，貨物齊全，信譽卓著。
“進去看看。”晚風說著，邁步走了進去。
萬寶樓內更是氣派，分為數層，丹藥、法器、符籙、材料、功法玉簡等等分門彆類，琳琅滿目。店內客人不少，但環境卻保持得十分安靜，隻有店員低聲介紹和客人詢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