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霞穀外,雲霧繚繞的迎客坪上,氣氛凝滯。
淩霞婆婆一襲素雅道袍,手持青玉拂塵,立於穀口禁製光幕之內。身後是孫長老、赤羽、青木等一眾核心弟子,個個麵色沉凝。光幕之外,十餘名身著仙盟“典儀殿”製式銀紋黑袍的修士肅然而立,為首者是一名麵容刻板、頜下三縷長髯的中年儒生,正是典儀殿執事之一,文載道。
“文執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淩霞婆婆聲音溫和平靜,卻帶著不容逾越的疏離,“隻是我隱霞穀素來清淨,不涉外務,穀內皆是女修與年幼弟子,不便接待外客。仙盟巡查之美意,老身心領,還請執事就此回返。”
文載道麵皮不動,拱手道:“淩霞穀主,非是文某有意叨擾。仙盟新頒《各派往來錄事章程》,旨在厘清各派交往,防範奸邪滲透,共維修真界清淨。貴穀與九霄雷域往來密切,按律需例行報備核驗,並開放部分無關緊要區域,供巡查使確認無違禁交易或隱匿之患。此乃仙盟律令,亦是各派應儘之責,還望穀主行個方便,莫要讓我等為難。”
他話語客氣,卻將“仙盟律令”四字咬得清晰,身後隨從更是隱隱站成某種陣勢,氣機相連,無形壓力彌漫開來。
淩霞婆婆神色不變:“文執事所言章程,老身亦有耳聞。然隱霞穀千年基業,自有規矩。穀內確多為女眷稚子,不便示於外人。至於與雷域交易,皆為尋常靈植丹藥往來,清清白白,賬目清晰,可供查驗。若執事執意要入穀,還請出示盟主或七律執事親筆簽發的‘特準入穀勘驗令’,否則,請恕老身不能從命。”
文載道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特準入穀令何等難得,豈是這般巡查小事可以請動?這老婆子分明是借故推脫。他語氣微沉:“穀主,仙盟律令,重在遵守,而非一紙特令。貴穀如此推三阻四,莫非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怕被查驗?還是說……穀主與那玉霄餘孽晚風,私交甚篤,甘為其遮掩?”
此話已帶質問與威脅之意。赤羽聽得火起,上前一步:“文執事慎言!我師尊德高望重,與晚風宮主乃是故交,光明正大!何來遮掩之說?倒是仙盟,不去追查真正禍亂修真界的邪魔外道,整日盯著我們這些安分守己的宗門,是何道理?”
“赤羽,退下。”淩霞婆婆輕斥一聲,目光卻漸冷,“文執事,老身敬你是仙盟使者,以禮相待。但若信口汙蔑,我隱霞穀雖小,卻也容不得旁人肆意羞辱。交易賬冊在此,可供一觀。入穀之事,絕無可能。若執事覺得老身違律,自可上報仙盟,依律處置便是。”
她說著,袖中飛出一卷玉簡,緩緩穿過光幕,懸於文載道麵前。姿態不卑不亢,既給了台階賬冊),又守住了底線不入穀)。
文載道臉色微青,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賬冊記載確實多是靈植、丹藥、普通材料的交易,數額、品類並無明顯違禁之處,且時間主要集中在最近一月,更早的記錄寥寥。他心知這必是經過篩選的“乾淨”賬目,但對方做得滴水不漏,一時也挑不出錯。
僵持片刻,文載道冷哼一聲,收起玉簡:“賬目暫無不妥。然仙盟巡查,非止賬目一端。還請穀主約束門下,近期減少與雷域往來,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議。另外,”他目光掃過赤羽、青木等人,“聽聞貴穀有弟子近期頻繁出入瀚海戈壁那等險惡混亂之地,不知所為何事?戈壁近來不太平,若有損傷,恐傷及貴穀與仙盟和氣。”
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淩霞婆婆拂塵輕擺:“門下弟子遊曆曆練,乃常事。去處為何,自有其考量,老身不便過問。至於與雷域往來……我隱霞穀與誰交易,自有分寸,不勞執事掛心。”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文載道深深看了淩霞婆婆一眼,拱手:“既如此,文某告辭。望穀主好自為之,莫要自誤。”言罷,帶領隨從化作道道遁光離去。
待仙盟之人遠去,赤羽忍不住道:“師尊,這仙盟欺人太甚!分明是想挑撥我們與雷域的關係,甚至想拿戈壁之事做文章!”
淩霞婆婆望著遁光消失的方向,緩緩道:“仙盟此舉,一為施壓,二為離間,三為試探。他們已知我們與雷域合作頗深,更疑心戈壁之事與我們有關。此番未能入穀,他們必不會善罷甘休。傳令下去,穀內戒備提升至二級,所有與雷域的明麵物資往來暫緩,啟用三號備用隱秘通道。赤羽、青木,你們從戈壁帶回的人員與物品,務必妥善隱匿,不得走漏風聲。另外……”她頓了頓,“將今日之事,詳細告知晚寶,讓她心中有數。”
“是!”眾人領命。
幾乎在隱霞穀對峙的同時,瀚海戈壁,赤劍峰。
曾經金風呼嘯的孤峰,此刻已被重重黑雲籠罩。仙盟戰殿派出的精銳戰隊抵達已有一日,並未急於強攻,而是在赤劍峰外圍布下了層層疊疊的封鎖與困陣。
三名化神初期修士各據一方,十名元嬰後期遊走策應,更有一艘龐大的遁空舟懸浮於高空,投下巨大的陰影,舟上符文流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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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頂平台,鐵戰須發戟張,殘破戰刀杵地,與僅存的五名兄弟並肩而立。六人皆已傷痕累累,氣息衰弱,但眼神依舊如戈壁磐石,死死盯著空中那艘巨舟。
“校尉,他們布的是‘九幽鎖靈陣’與‘蝕骨陰風陣’。”一名獨臂的漢子嘶啞道,“前者壓製靈力恢複,後者消磨肉身神魂……這是要活活耗死我們。”
鐵戰咧嘴,露出沾血的牙齒:“耗?老子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耗了幾千年,還怕跟他們耗?隻可惜……沒能再多殺幾個墊背的。”他抬頭望了一眼東南方向,那是晚風宮主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遺憾與釋然,“宮主應該已安全返回了吧……咱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校尉,跟他們拚了!死也要拉幾個化神陪葬!”另一名滿臉血汙的年輕修士吼道。
“不急。”鐵戰卻搖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戰場老將的狡黠,“他們圍而不攻,是想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我們,更可能是想拿我們當誘餌,引出可能存在的援兵,或者……逼問宮主下落及其他碎片線索。咱們就讓他們圍著,儘量拖延時間。每多拖一刻,宮主那邊就多一分準備,雷域就多一分安穩。”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而且,柳鳶那丫頭離去前,在峰底那處隱秘的‘金風眼’中,留了點小玩意兒……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眾人聞言,眼中燃起希望。
高空中,遁空舟內。戰殿副殿主“血戟”羅睺,一名身形魁梧、麵有刀疤的赤發大漢,正冷冷注視著下方如孤島般的赤劍峰。他身旁站著此次行動的兩名副手,化神初期的“鬼劍”莫離與“毒娘子”花千蛛。
“羅殿主,為何不直接強攻?區區六個殘兵敗將,最高不過元嬰巔峰,我等聯手,片刻可下。”莫離懷抱一柄漆黑長劍,聲音陰冷。
羅睺目光如鷹:“殿主有令,要活的,至少領頭的要活的。玉霄這些老骨頭,嘴硬得很,直接殺了太便宜。困住他們,慢慢磨,磨掉他們的銳氣,消磨他們的意誌,等他們絕望之時,或可拷問出些有價值的東西。況且,”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圍點打援,不是更有趣麼?說不定,還有彆的玉霄老鼠會自投羅網。”
花千蛛掩口嬌笑,指尖纏繞著一縷碧綠毒煙:“羅殿主好算計。那小妹就在這外圍陣法中,再加點‘料’,保管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乖乖吐露實情。”
就在這時,負責監控陣法的弟子突然來報:“殿主,赤劍峰底東南方向,發現異常地脈波動,疑似有微弱金氣泄露!”
“金氣?”羅睺眼神一凝,“莫非此地除了玉霄殘部,還藏有其他與庚金碎片相關之物?立刻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