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兵塚的夜色,被一種粘稠的、混雜著古老血腥與金屬鏽蝕氣息的煞霧籠罩。月光艱難地穿透這層灰蒙蒙的屏障,在滿地殘破兵甲、碎裂骨骸與風化岩柱間投下扭曲斑駁的暗影。
一處半塌陷的、由巨大獸骨與金屬殘骸搭成的隱蔽地穴內,徐老、柳鳶、嶽剛、影刃,以及幾位核心人員圍坐。中央一顆夜明珠散發著柔和光芒,映照著眾人凝重而堅毅的麵容。地穴外,墨淵長老的魂體正依附於一麵臨時布置的小型陣盤上,以殘存的陣法造詣,儘力乾擾著外界可能的神識探查,並監控著周遭煞氣流動的細微變化。
“剛收到的雷域密訊。”柳鳶將一枚剛解讀完的玉簡遞給徐老,“晚寶小姐判斷,仙盟極可能將突襲時間提前,就在明夜,甚至今夜。讓我們務必提高警惕,按第二套方案準備。”
徐老獨眼中精光一閃,接過玉簡掃視,沉聲道:“晚寶小姐料事如神。外圍撒出去的‘隱哨’方才傳回模糊訊號,東南和西北兩個方向,煞霧流動有極細微的異常擾動,不似自然形成,倒像是……有擅長隱匿的高手在緩慢滲透。”
“來了!”嶽剛握緊了膝上的寬背戰刀,刀身隱有雷紋流轉。
影刃依舊沉默,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腰側兩柄短刃的位置,周身氣息更加晦暗難明。
“按照第二套方案,”柳鳶指向地上以靈力勾勒出的簡易葬兵塚地形圖,“我們放棄‘古戰墟’核心區那個相對明顯的廢墟據點,將大部分人手和物資,分散隱匿於外圍這七處‘疑塚’和天然地縫中。徐老,您帶傷勢較重的兄弟和核心典籍,藏於最隱蔽的‘斷龍脊’地下岩洞。嶽剛師兄,你領十名雷域弟子,配合右軍擅長布置陷阱的兄弟,在‘疑塚’區域大量布置‘驚雷子’、‘地火符’以及觸發式幻陣。影刃前輩,勞煩您帶領暗堂精銳,前出至煞霧邊緣,潛伏於‘黑風口’與‘泣血崖’這兩條最可能被滲透的路徑附近,負責預警與第一波截殺。我帶領剩餘機動人手,坐鎮中央‘獸顱台’,隨時策應各方。”
徐老點頭:“此計甚妥。葬兵塚煞氣對神識有天然乾擾,地形複雜,利於我們隱蔽設伏。仙盟來人若不多,我們便可集中優勢,分段吃掉;若來者勢大,我們便借地形周旋,拖延時間,待其銳氣耗儘,再反戈一擊。”
“還有一點,”墨淵長老的魂體傳來波動,“老夫感應到,葬兵塚地下深處,確實有微弱的、斷續的古陣法波動,與玉霄製式隱約相合。雖無法精確定位,但可以確定,此地確有玉霄遺存。若情況允許,戰後或可嘗試探尋。”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眾人精神一振。
計議已定,眾人立刻分頭行動。緊張而有序的布置在煞霧掩護下悄然完成。整個葬兵塚仿佛一頭假寐的凶獸,收斂了爪牙,隻等獵物踏入陷阱。
子時剛過。
葬兵塚東南邊緣,“黑風口”。此處是兩片高聳風蝕岩壁形成的狹窄通道,常年有詭異的黑色罡風呼嘯穿行,風聲如鬼哭,是天然的音波與神識乾擾區。
影刃如同真正的影子,貼附在一塊岩壁的凹陷處,氣息與岩石幾乎融為一體。他身後,五名同樣精於隱匿的暗堂弟子靜靜潛伏。
忽然,影刃閉合的眼皮微微一動。他沒有用神識探查——在這種環境下,主動神識波動等於自我暴露。他憑借的是千錘百煉的、對殺氣、對異常空氣流動、對能量擾動的本能感知。
來了。很小心,很專業。至少有三人,正借助罡風聲的掩護,如同壁虎般貼著岩壁,以某種極輕柔的身法向內部潛行。他們的匿蹤術很高明,幾乎融入了環境,若非影刃這等宗師級的人物親自在此守候,極難發現。
影刃沒有動。他耐心等待著。那三人謹慎地通過了“黑風口”最狹窄處,並未觸發任何預設的陷阱那裡本就沒有布置)。就在他們即將完全通過、心神稍有鬆懈的刹那——
影刃動了!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整個人仿佛從岩壁上剝離的陰影,瞬間貼近最後一名潛行者身後。左手捂嘴,右手中那柄毫無反光的短刃精準無比地劃過對方咽喉,同時一道細微的雷元順刃侵入,瞬間摧毀其識海與丹田。整個過程無聲無息,甚至沒有多少血腥氣外溢。
前方兩人毫無所覺,繼續前進。影刃如法炮製,解決第二人。第三人似有所感,猛地回頭,卻隻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迎麵而來,下一刻便陷入永恒的黑暗。
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警報,沒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動。影刃檢查了一下三具屍體,皆是黑袍裹身,麵無特征,身上除了標準製式法器,隻有幾枚暗淵特有的“蝕影符”和“遁空梭”。果然是仙盟暗淵最精銳的刺客。
“清理痕跡,按原計劃向‘泣血崖’方向移動,繼續監控。”影刃對身後現身的弟子低語,自己則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煞霧中,直奔中央“獸顱台”報信。
幾乎在影刃解決黑風口暗哨的同時,“泣血崖”方向也傳來了示警的、極其輕微的蜂鳴聲——那是嶽剛布下的、對活物氣血有特殊感應的“血引陣”被觸動了!人數更多,至少有七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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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顱台”上,柳鳶接到兩邊傳訊,立刻下令:“啟動‘驚雷子’陷阱,乾擾其判斷!嶽剛師兄,按預定路線,分批襲擾,將他們引入‘疑塚’幻陣區!影刃前輩,請切斷他們可能的退路!”
命令通過特製的、不易被乾擾的短程傳音符迅速傳達。
下一刻,葬兵塚東南、西北兩個方向,數處不起眼的角落猛然爆開刺目的雷光與火光!預先埋設的“驚雷子”與“地火符”被遠程激發,雖然未必能殺傷那些精銳,卻成功製造了混亂與巨響,打破了夜色的寂靜,更乾擾了對方的感知。
“有埋伏!”潛入的仙盟修士中傳來低沉的驚呼。他們反應極快,立刻收縮隊形,向預定的集合點古戰墟核心區)靠攏,同時向後方發出遭遇抵抗的訊號。
然而,嶽剛帶領的雷域弟子與右軍老兵已然出手。他們不進行正麵硬撼,而是借助對地形的熟悉,從陰影中、從地縫裡、從殘骸後,發動精準而迅捷的襲擊:雷光凝聚的箭矢、淬毒的飛針、觸發式的束縛藤蔓、乃至直接引爆的小型雷球……一擊即走,絕不停留。如同群狼撕咬,不斷給仙盟隊伍製造傷亡與混亂,逼迫他們改變路線,不知不覺間,被引向了那片布滿了幻陣與更多陷阱的“疑塚”區域。
幻陣發動!霎時間,煞霧翻湧,鬼影幢幢,四麵八方傳來金鐵交鳴與喊殺之聲,卻不見敵人蹤影。仙盟修士頓時陷入視野與感知的雙重混亂,隊形開始散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