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老區,一片待拆遷的破舊樓房裡。陸野按照地址,敲響了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
許久,門才打開一條縫,一個頭發花白、麵容憔悴、腰背佝僂的老婦人警惕地看著門外穿著便服的陸野。
“您找誰?”
“請問是王秀蘭阿姨嗎?我是市局的,想找您了解一下關於您兒子張大海案子的一些情況。”陸野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
聽到“市局”和“兒子”,王秀蘭的眼神瞬間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期盼,有恐懼,更有深深的疲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房間狹小昏暗,家徒四壁,唯一的桌子上堆滿了各種申訴材料的複印件和發黃的報紙,牆上掛著一張張大海入獄前的照片,一個看起來憨厚樸實的年輕工人。
“政府同誌…是不是…我兒子的案子…有消息了?”王秀蘭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希望。
陸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溫和地說:“阿姨,您彆緊張,我就是想來聽聽您怎麼說。您為什麼覺得您兒子是冤枉的?”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閘門。王秀蘭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十年來的委屈和艱辛化作哽咽的敘述。
“我家大海…是個老實孩子…膽子小…連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殺人啊…還是掐死…他那天晚上明明就在廠裡加班…有工友可以作證…可是警察不信…”
“他們說在河邊找到了他的指紋…可是大海他說他前幾天去那邊釣過魚…有指紋不奇怪啊…”
“他們說在他衣服上找到了那個姑娘的頭發…大海說是一個車間的,衣服都放一起,沾上頭發也正常…”
“他們把他抓進去…關了三天…出來就認罪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打他…不讓他睡覺…嚇唬他…他受不了才胡說的啊…”
“十年了…我跑了多少地方…遞了多少材料…都沒用…都說證據確鑿…可是那證據明明就有問題啊…”
老人泣不成聲,乾枯的手緊緊攥著一份皺巴巴的申訴狀。
陸野靜靜地聽著,心情沉重。他見過太多罪犯,也見過被冤枉的人。王秀蘭的話語和情緒,不似作偽。而且,她提到的幾點疑點——不在場證明、指紋的合理解釋、物證關聯性的薄弱、以及刑訊逼供的可能性——都與他在卷宗中感受到的模糊不安對應上了。
更重要的是,經辦人裡有鄭斌!一個已經被證實腐敗的警察,他參與的案子,其公正性值得高度懷疑!
“阿姨,您提供的這些情況很重要。”陸野鄭重地說,“您的申訴材料,能給我一份嗎?我需要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
王秀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將桌上那份最完整的材料塞到陸野手裡,不停地道謝。
離開那間壓抑的小屋,陸野的心情異常沉重。如果張大海真是冤枉的,那意味著他十年的青春、一個家庭的幸福,都被一個錯誤的判決徹底摧毀了。
追求正義,不僅是要將真凶繩之以法,也要為蒙冤者洗刷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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