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日頭漸漸爬到了中天,又緩緩向西傾斜,像個慵懶的旅人歇夠了腳,慢悠悠地往山後踱去。演武場上的陽光也從金燦燦變得柔和了些,像一層揉皺的薄紗灑在青石地上,映出眾人忙碌的身影——星宿們的衣袍邊角掃過地麵,帶起細碎的塵土;猴兵們的草鞋踩在石板上,發出“沙沙”的輕響,鞋幫上還沾著清晨的草露;連空氣裡都飄著淡淡的火藥味,混著遠處田埂裡剛收割的穀物清香,還有猴兵們身上的汗味,釀成一種獨特的氣息。
玄女抬手看了看日晷,那銅製的圓盤被曬得微微發燙,指針被陽光鍍上一層暖金,像根熔化的金絲,清晰地指向未時三刻。她從袖中取出泛黃的訓練表,表邊角已被磨得有些毛糙,上麵的字跡是用朱砂寫的,透著股鄭重。指尖劃過紙麵,帶起細微的“沙沙”聲,朗聲對西方七宿和沙僧說道:“冷兵器的訓練先到這裡,按表上安排,接下來該練熱武器了。”
奎木狼聞言,“噌”地一聲將手中的長刀插進刀鞘,刀身與刀鞘摩擦發出清脆的輕響,像琴弦被輕輕撥動。
他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汗珠滾落時在陽光下閃了閃,像掉了串碎鑽,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玄女娘娘,您是不知道,這些猴子們,特彆是那些半大的小猴崽,隻要一摸住槍,就跟著了魔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圓,非要把它拆開來看看裡麵藏著什麼玄機。上次有一把連火銃步槍,就是被一隻毛還沒長齊的小猴崽子拆開了彈匣井,小爪子抱著零件扒拉來扒拉去,嘴裡還‘吱吱’叫著,最後零件散了一地,怎麼也安不回去,隻能當廢鐵扔了。軍火廠的老工匠瞧見了,心疼得直跺腳,罵罵咧咧地說這一把槍的料,夠他熬三個通宵打十把鐮刀呢,還能給花果山的猴兵們每人配一把!”
玄女聽後,眉頭微微一蹙,像平靜的水麵被投了顆小石子,語氣也嚴肅了幾分:“那你們可得看緊了,千萬彆再讓他們亂拆。造槍可不是件容易事,一根槍管得用精鐵反複鍛打三天,燒紅的鐵塊在鐵砧上被錘子砸得‘叮叮當當’響,火星濺到地上,能燙出一個個小黑點,三天下來,工匠的胳膊都能累得抬不起來;槍身的機括要打磨七天才能順滑,工匠們得用細砂紙蘸著機油蹭,手指磨得發紅,甚至滲出血珠,才能讓扳機扣動時隻有‘哢嗒’一聲輕響,聽著心裡敞亮;就連槍托和彈匣,也得兩天才能做好,胡桃木削出貼合手掌的弧度,得用砂紙磨上百遍,摸起來像嬰兒的皮膚般光滑。水簾洞內的軍火廠,爐火燒得再旺,工匠們輪班倒著乾,一天拚儘全力,一周也隻能生產十四把,每一把都浸著工匠的汗,可不能這麼糟踐。”
畢月烏在一旁連連點頭,鬢角的碎發被風輕輕吹起,像柳葉兒在擺動,臉上的胭脂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像揉進了桃花粉,連耳墜上的銀鈴都跟著輕輕晃:“娘娘放心,我們都記著呢,這次定讓猴兵們隻練射擊,不許碰拆卸的部件。誰要是敢亂拆,我就罰他去拾掇火藥桶,讓他聞夠硫磺味,嗆得他三天吃不下飯!”
孫悟空的目光在畢月烏臉上打了個轉,像掃描儀似的,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牙尖上還沾著點桃肉渣:“呦,這是啥時候補的妝?早上的時候還沒見呢,這眉眼描得,比天上的月牙兒還俏,怕是廣寒宮的玉兔見了都得羨慕。”
畢月烏抬手摸了摸臉頰,指尖觸到微涼的脂粉,像碰到了晨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中午歇晌的時候補的。東方七宿裡的心月狐新學了一種描眉的手法,說是從人間傳來的,叫什麼‘遠山含黛’,她用細眉筆蘸著黛青粉,一點一點描在我眉上,說這樣顯得眼睛更亮,像浸在水裡的黑葡萄……”
玄女聞言,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打趣的笑,眼角的細紋都帶著暖意:“化妝倒是無妨,女子愛美也是常情,描眉畫眼的,看著也精神。可訓練的時候,彆教這些猴子猴孫們跟著學,他們毛手毛腳的,指不定會用什麼東西往臉上抹。要是讓我瞧見哪個小猴崽臉上抹了紅泥當胭脂,眉毛畫得像兩條黑蟲子,看我怎麼罰你抄天條——抄個百八十遍,保管你下次記牢,連做夢都在寫!”
畢月烏嚇得連忙擺手,手裡的帕子都差點掉地上,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像熟透的蘋果:“娘娘放心,小神絕不敢!下次再也不敢在訓練時想這些了,連胭脂盒都收起來了!”
正說著,參水猿、觜火猴、昴日雞、胃土雉和婁金狗幾人扛著幾張長條木桌走了過來,木桌腿在地上拖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老黃牛在耕地時發出的悶哼,額頭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後麵還跟著幾個捧著槍械的猴子,連火銃步槍的金屬外殼被陽光照得發亮,晃得人睜不開眼;齊穹守義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反射出刺眼的光,像塊小太陽;另有幾個猴兵抬著沉甸甸的彈藥箱,箱子邊角磕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是在敲小鼓,震得石板上的塵土都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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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桌子在演武場中央擺開,將槍械一一擺在桌上,連火銃的黑色槍身泛著啞光,裂魂火力銃的銀色彈鏈像條小蛇盤著,狙擊步槍的長槍管透著冷意,在陽光下閃著冷硬的光,透著股子威懾力,看得猴兵們眼睛都直了。
奎木狼走上前,拍了拍手,掌心被震得發麻,像打過鼓似的:“都記好了,先檢查槍械裡是否還有子彈,這是第一要務,安全第一!誰要是敢馬虎,彆怪我軍法處置!”
婁金狗他們立刻行動起來,拿起連火銃,“哢噠”一聲拆下彈匣,倒過來使勁晃了晃,確認無彈後又穩穩裝回去,動作行雲流水;裂魂火力銃的彈鏈被拉開,一節節像小火車似的過篩子,眼神瞪得溜圓,生怕漏過一顆子彈;齊穹守義狙擊步槍的彈匣也被卸下,對著陽光照了照,透明的彈匣裡空空如也,才重新安好,指尖的動作輕得像拈著羽毛。動作雖快,指尖卻穩得很,沒半分慌亂,連呼吸都放輕了。
玄女看在眼裡,點了點頭,笑著對奎木狼說:“不錯呀,奎木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注意安全了?以前可不太見你這麼細致,跟換了個人似的。”
奎木狼挺了挺胸膛,胸前的鎧甲片輕輕碰撞,發出“叮叮”的輕響:“娘娘,我一直很注意安全的,畢竟槍械無眼,馬虎不得。上次隔壁山頭的獵戶就是因為沒檢查槍膛,走火打穿了自己的靴子,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呢,見了人就哭喪著臉說‘大意失荊州’。”
“啥呀?”婁金狗在一旁拆台,摘下草帽扇了扇風,帽簷下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像月牙兒,“是心月狐教他的!上次他擺弄火銃時忘了卸彈,槍栓‘哢’地一聲差點走火,子彈擦著心月狐的發梢飛過去,把她嚇得魂都沒了,臉色白得像紙。後來心月狐揪著他耳朵訓了半宿,從日頭落山到月上中天,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他愣是沒敢吱聲,耳朵都被揪紅了,跟個熟透的櫻桃似的。打那以後就記住了,比誰都上心,睡覺都抱著槍檢查三遍!”
奎木狼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像被夕陽染透的雲彩,連脖子都紅了。他瞪了婁金狗一眼,眼神裡帶著點羞惱,卻沒反駁,隻是把腰間的佩刀緊了緊,刀穗子都被攥皺了。
玄女見狀,也不再打趣,正色道:“行了,開始訓練射擊吧。切記注意安全,槍口無論何時都不許對準人,誰要是犯了,直接罰去清理軍火廠的廢料堆——那裡的廢鐵渣子能硌得人腳底生疼,走起路來像踩在刀尖上!”
“放心吧娘娘!”奎木狼大聲應道,聲音在演武場回蕩,像敲鐘似的,“交給我們準沒錯!保證個個練得百發百中,還一根頭發絲都傷不著!”
沙僧也在一旁沉聲說,手裡的禪杖往地上一頓,“咚”地砸出個小坑,石板都顫了顫:“娘娘放心,我們會看好猴兵們,絕不讓他們亂來,誰要是不聽話,我這禪杖可不認人。”
玄女聽後點了點頭:“那就好,開始吧。”
話音剛落,演武場上便熱鬨起來。“砰砰砰”的槍聲此起彼伏,連火銃的射擊聲清脆短促,像過年時放的小鞭炮,“劈裡啪啦”的;裂魂火力銃的連發“噠噠噠”,像急雨打在鐵皮上,沉悶又密集,震得空氣都在顫。夾雜著星宿們的指導聲——“瞄準靶心!彆手抖!槍托要抵緊肩膀,不然後座力能把你掀個跟頭,摔得屁股開花!”“扣扳機輕點!彆跟搶食似的使勁,跟撓癢癢似的就成,不然子彈都飛姥姥家去了!”還有猴兵們興奮的叫喊聲,“中了!我打中十環啦!比上次多了三環!”混在一起,比上午的冷兵器訓練更顯喧囂,像一鍋燒開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連遠處樹上的鳥兒都被驚得“撲棱棱”飛起來,在天上盤旋著看熱鬨。
就在這時,白衣仙子款款從山道上走來,她的素色裙擺被風吹得輕輕揚起,像朵剛綻放的白蓮花,裙角繡著的銀絲在陽光下閃閃爍爍。懷裡抱著一個竹籃,籃子是細竹篾編的,透著清香,裡麵裝著幾顆飽滿的秋桃,桃皮紅裡透黃,像抹了胭脂,還沾著幾片翠綠的葉子,絨毛在陽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像撒了層細粉。
她走到玄女和孫悟空身邊,笑著揚了揚籃子,聲音像清泉流過石澗:“又開始訓練了?這幾顆秋桃是我剛從後山摘的,熟得正好,汁水都快從皮裡滲出來了,咬一口能甜到心裡去,誰想吃?”
孫悟空眼疾手快,像道黃影子似的,伸手就從籃子裡搶過一顆最大的,桃尖還帶著點絨毛,沉甸甸的壓手。他掂量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又把秋桃遞到玄女麵前,嘿嘿一笑,尾巴在身後得意地晃了晃,掃得地上的塵土微微揚起,像朵小蘑菇雲:“師父,您嘗嘗。”
玄女挑了挑眉,看著他,眼裡帶著點戲謔:“你這猴頭,自己搶了大的,怎麼不吃,給我做什麼?莫不是這桃有什麼問題?”
“師父,俺老孫這是學那孔融讓梨呢!”孫悟空說得一本正經,爪子還拍了拍胸脯,胸脯被拍得“砰砰”響,“大的給師父,小的留著俺自己吃,懂規矩吧?這叫尊師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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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被他逗笑了,搖搖頭說:“什麼孔融讓梨?我看你是自己想吃,又怕我說你貪吃吧,找個由頭罷了。”嘴上雖這麼說,手卻接了過來,用袖子擦了擦桃皮,蹭掉上麵的絨毛,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立刻湧出來,順著喉嚨往下滑,帶著股子陽光的味道,甜得心裡都暖烘烘的。她含著果肉,含糊不清地說:“算你這猴子還有點良心,至少沒忘了我這個師父,沒光顧著自己吃。”
“師父說的哪裡話!”孫悟空咧嘴一笑,也從籃子裡拿了顆稍小的,一口啃下去,桃汁順著嘴角往下流,滴在衣襟上,他也不在意,用袖子一抹就完事,“俺老孫一直記得你。”
白衣仙子看著兩人互動,捂著嘴輕笑,袖口的銀線繡成的蝴蝶像是要飛起來,翅膀都帶著靈氣:“上午孫悟空和我陪練得挺熱鬨,拳來掌往的,看得人眼花繚亂。不如下午讓您和他也陪練幾招?正好讓他見識見識您的厲害——他那幾招野路子,也該好好打磨打磨了,省得出去丟人現眼。”
孫悟空一聽,連忙擺手,耳朵都快耷拉到肩膀上,像兩片蔫了的葉子:“師姐,可使不得!玄女是俺老孫的師父,哪有徒弟跟師父動手的道理?傳出去讓人笑話,說我不懂尊卑,沒大沒小的!”
玄女卻放下秋桃,用帕子擦了擦手,帕子上繡著朵玉蘭花,眼神裡閃過一絲戰意,像藏著顆小火星,隨時要燎原:“其實也無妨,陪練而已,又不是真打,切磋切磋才能進步。不過有個條件,彆讓這猴子用那些‘不要臉’的招式,什麼咬人、揪尾巴的,咱們就正常切磋,比點真功夫,看看誰的招式更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