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核殘片歸位後的第七夜,沈硯骨上的淡青紋路突然發燙。
他坐在船頭望著天邊圓月,那輪新圓的邊緣仍泛著細碎銀芒,像未打磨的骨器。
蘇晚正用銀針刺破指尖,將血珠滴在骨劄的斷骨原圖譜上——那圖譜遇血便活,淡金色的地脈線在骨片上蜿蜒,卻在西北方位擰成死結,結眼處凝著團黑霧。
“地脈氣線被蝕骨教的‘碎骨咒’纏死了。”蘇晚用指腹摩挲著黑霧邊緣,那裡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骨針紋路,“三百年前接骨人在斷骨原埋下的‘鎮骨樁’,恐怕已被他們拔了。”
沈硯將半塊月骨按在船舷,銀輝順著海水漫向岸邊,在淺灘織出張透明的網。
網底的沙礫突然劇烈震顫,無數細小的骨殖從沙中翻出,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在水麵拚出“救”字——是斷骨原下的生靈在呼救。
“這些骨殖帶著守月人的傳骨紋。”
沈硯指尖劃過水麵,那些骨殖便順著他的氣線攀上船舷,在甲板上堆成座微型骨山,山尖的顱骨眼眶裡,竟凝著滴月髓,“他們把月髓封在骨殖裡,是在等能引氣入脈的人。”
船剛抵岸,斷骨原的風就裹著沙礫撲來,打在蘇晚撐開的骨傘上劈啪作響。
傘骨是用西嶺礦骨打磨的,此刻正泛著青光,傘麵上的合族紋忽明忽暗——這是氣象紊亂的征兆。
蘇晚從袖中取出三枚青銅骨釘,釘身纏著浸過月髓的紅綾:“按骨劄所示,斷骨原有三處地脈樞紐,釘入這三枚‘鎖氣釘’,能暫時穩住翻湧的煞氣。”
沈硯握著骨釘往西北走,腳下的沙地越來越軟,每步都像踩在浮骨上。
月骨在他掌心發燙,那些淡青紋路順著手臂往上爬,在肩頭凝成半輪殘月——這是月碎痕在示警。
他俯身將月骨貼在地麵,銀輝穿透沙層時,突然映出地下縱橫交錯的黑絲,那些絲線正順著地脈往深處鑽,所過之處,連頑石都化為齏粉。
“是蝕骨教的‘骨蠶蠱’。”蘇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正用骨針在沙上畫相,“這些蠱蟲以地脈骨髓為食,再順著氣線鑽進活物骨縫,用不了三日,整個斷骨原的生靈都會變成空殼。”
她畫的相圖突然裂開,原本連貫的生命線被啃出無數缺口,“你看,最深處的蠱巢在‘裂骨澗’,那裡的氣線已擰成死結。”
沈硯剛要起身,腳下的沙地突然塌陷,露出個丈許深的坑。坑底堆著數百具疊壓的屍骸,每具屍骸的顱骨都被鑿了個小孔,孔裡塞滿黑絮——是被吸乾骨髓的殘跡。
而屍骸堆中央,豎著根盤龍柱,柱身纏繞的鐵鏈已被蝕得隻剩半截,鏈頭拴著塊碎成三瓣的傳骨牌,牌上的守月人紋正往外滲黑血。
“是守月人最後的防線。”蘇晚蹲下身,用骨針挑起絲黑絮,那絮狀物遇風便化作細如發絲的骨蠶,“他們把自己的骨殖當誘餌,用傳骨牌的氣線困住蠱巢,卻被蝕骨教的人破了陣。”
她突然按住沈硯的手腕,“裡的月碎痕在共鳴,這些屍骸的骨殖在認主。”
沈硯將月骨按在盤龍柱頂,銀輝順著柱身往下淌,那些黑血遇光便發出滋滋的響聲。
柱中突然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是有無數骨殖在地下蘇醒。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傳骨牌的碎瓣上,淡青紋路順著血跡爬滿牌麵,竟將三瓣碎牌粘成了整麵——那些守月人的骨殖,正借著他的接骨氣線重聚。
“地脈在回應了。”蘇晚展開骨劄,原本擰成死結的地脈線正順著骨釘的方向舒展,“快把鎖氣釘釘進樞紐,蠱巢要破了!”
沈硯剛將最後枚骨釘按進指定方位,裂骨澗突然傳來震天轟鳴。
無數黑潮從澗底湧出,細看竟是由億萬骨蠶組成的洪流,潮頭立著個穿黑袍的人影,手裡舉著半截鎮骨樁——樁頂的接骨紋已被蝕成黑色。
“沈硯小兒,你以為接回月核就能逆轉天命?”黑袍人將鎮骨樁往地上頓,樁身裂開的刹那,無數骨蠶突然騰空而起,“這斷骨原的千萬骨殖,馬上就要成為我碎月大陣的祭品!”
蘇晚突然將骨劄拋向空中,骨片在半空散開,化作張巨大的骨網,網眼處的相紋亮起紅光,竟將骨蠶擋在網外。
“蝕骨教的叛徒,你偷學的半套接骨術,也敢在這兒班門弄斧?”她指尖掐訣,骨網突然收緊,那些被網住的骨蠶瞬間化為銀粉,“你看清楚,這些骨殖不是祭品,是接骨的氣引!”
沈硯突然明白了守月人的用意。他將月骨狠狠按進盤龍柱,自身氣線順著柱身往地脈深處鑽,那些沉睡的骨殖突然發出脆響,在地下織成張巨大的網,將黑潮般的骨蠶困在中央。
月骨在他掌心劇烈震顫,那些淡青紋路突然迸發金光,與地脈中的骨殖紋交織成陣——不是修補裂痕,而是讓新的骨紋順著裂痕生長。
“接骨從不是複刻原貌。”沈硯望著漫山遍野亮起的骨殖光,突然想起石老頭說過的話,“是讓斷裂的地方,長出能支撐天地的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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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的氣線突然暴漲,與蘇晚的骨網相觸的刹那,竟在半空凝成輪新月,將黑潮般的骨蠶儘數罩住。
黑袍人見狀不妙,轉身就要逃,卻被突然從地下鑽出的骨藤纏住。那些骨藤是用守月人的指骨長成的,藤葉上的傳骨紋正與沈硯的氣線共鳴,將黑袍人往裂骨澗拖去。
“碎月大陣的陣眼,就在他骨子裡。”蘇晚突然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骨劄上,原本泛黃的骨片突然變得瑩白,“沈硯,用接骨術引他骨裡的陣眼紋,讓地脈氣線反哺自身!”
沈硯的氣線順著骨藤纏上黑袍人,那些淡青紋路鑽進對方骨縫的瞬間,突然傳來無數哀嚎——是被蝕骨教殘害的生靈在泣血。
他猛地發力,黑袍人骨上的黑紋竟順著氣線往月骨倒流,在骨片上凝成顆黑色珠子——是用千萬生魂煉的陣眼。
當紅日從海麵升起時,斷骨原的沙礫已變得溫潤。那些被骨蠶啃噬的地脈處,正鑽出嫩綠色的骨芽,芽尖凝著月露,映著沈硯和蘇晚相視而笑的臉。
盤龍柱上的傳骨牌已完全修複,牌麵新長出的紋路裡,既有守月人的堅韌,也有接骨人的溫潤。
“你看。”沈硯指著牌麵,“裂痕裡長出的新紋,比原來更結實。”
蘇晚將骨劄收好,骨片上的斷骨原地脈圖已變得完整,新的氣線正順著骨芽的方向蔓延。“下一站是碎星湖。”
她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那裡沉睡著接骨聖師的船骨,據說能載著月核碎片,駛向真正的歸處。”
海風掠過甲板,帶著月骨花的清香。沈硯掌心的月骨突然輕輕顫動,像是在回應遠方的呼喚。
他知道,真正的接骨之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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